我住在城里,母亲住在乡下,我居住的地方,距老家咫尺之遥。因工作关系,我不常回家,每次想起回家的概率,对于“娘亲”高高在上伟大的词语,此刻的我却显得如此般渺小,或者说不尽人意。每次从城里返家,走进娘亲住的屋子,从娘亲热情恣意笑容和她润泽期盼眼盈里看得出,娘亲又是在想儿子了,或许这就是娘亲对孩儿一种牵挂。看到娘亲,银白的头发、佝偻身子、孤单的身影,日渐俱老沧桑的面容,和那额头上密布爬行的丘壑纹虫,我刺痛的心,总是忍不住掉下滴滴感动的眼泪。我强忍着,在娘亲面前不哭。其实,我在娘亲面前不敢哭鼻子掉眼泪,是担心娘亲看到我恐慌落魄般的模样。
娘亲,出生解放前夕,是位普普通通农民。从我记事那天起,娘亲是一个苦命人。娘亲出生不久,就失去了最疼爱她的母亲。十周岁那年,外公在一次土生产队土窑塌方中失了生命,从此娘亲就此辍学,担负起了家庭重任。娘亲本属水性,应有女子的柔性和娇嫩。但生活中娘亲并非如此,那是解放初期一穷二白的年代,娘亲成为生产队社员序列中一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里,娘亲起早贪黑不分昼夜黎明,每天忙里忙外,直到生产队下午放工。从此造就出娘亲,男子般坚实风骨脊梁。众人眼里,娘亲是伟岸,像一座巍峨的山脉,又似同一棵高大沧桑的参天大树,为家人营造了一个温香舒心的港湾。
后来,经人介绍,娘亲认识我的父亲,父亲当过兵,婚后退役成为一名乡村干部。祖母膝下有四儿三女,因家庭居住条件限制,娘亲与父亲婚后不到一年工夫,开始独立自主组合了小家庭。在那个时期,那个年代,因父辈兄弟姊妹多,家庭日常开支拮据,生活一时陷入困境。父亲是乡村干部,不拿工资,每年收益按生产队最低工分计算,娘亲,再次成为新的家庭组合的生力军。
小的时候,娘亲很疼爱我三姊妹,一门心思,让我们好好学习,长大后,好谋个好的差事。但由于那个年代经历了好多事,再者因家庭清贫,我三姊妹没有学更多知识的好机会。在我辍学不久,部队征兵工作展开,娘亲一再嘱咐我,如果要有大出息,那就听娘的话,去当兵。我坚持不去,娘亲生了气,一连几日没吃东西。我最终拧不过娘亲,报名应了征。我入伍走的那天,娘亲又舍不得,一个人躲在一处,偷偷的流着眼泪。我征兵走后,那时土地下放,娘亲和父亲以土地为生。
从军十几个年头里,娘亲每次托人写信,都忘不了嘱咐我别惦记家里,在部队勤勤恳恳好好做事,将来好有出息。在部队从军期间,到是随了娘亲的愿,拿到了城里人的口粮本,成了城里人。那段日子,高兴得娘亲几天合不上嘴来。挺直着腰杆,走在村子的街道上,逢人就夸我多么多么的有出息。在我回家探亲的时候,从村子里左邻右居口中得知,在我从军第一个年头,我随大部队去云南边防线上参战,在我参战一年多时间里,娘亲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此脸上失去过去容颜,总喜欢一个人独待一处,也不喜欢和人说笑。直到部队打仗结束,娘亲见到了我本人,她僵硬般的面孔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多年后,我退役分配了工作,吃上了商品粮,居住城里。每次打电话回家,娘亲总要问这问那。接听娘亲电话那一刻,我眼睛总是忍不住挤满滴滴辛酸眼泪。电话里,我总是捡些好听的安抚着娘亲,我一切都好,让娘亲放心,等一些话题。这些年来,我三姊妹先后成了家,有了独立的生活空间,日子渐渐的好起来。在这与时微消微妙迁变中,娘亲一天天的变得苍老起来。
每次回家,无论刮风下雨,我走到村口的时候,远远的就能看见娘亲,弯着腰,扶着拐杖,站在村子的出口,翘首顺着我回家的方向探头兆望。看到站在眼前的娘亲一天天的变老,我满盈的思绪不由自主掉下滴滴感动的泪水。我便加快了步伐,疾步走到娘亲眼前。娘亲看到我消瘦的容颜,勉强挂着的丝丝喜悦和欢笑,一时间激动得娘亲热泪盈眶。瞬间,娘亲伸手扶起我的双臂,那是一阵左盼右顾后。从娘亲眼神里流露,很是担心我,再次从她的眼前溜走,便撅起了嘴唇,露出孩童般的笑容,撒娇般的对我说,“回来了,不走了,留下吃饭。”望着娘亲如霜的白发,我强忍着已挤满了泪水的眼盈点着点头,许若着娘亲不走了,留下吃饭。听了我的话,娘亲恣意的脸庞开朵花似的,高兴地拉着我的手说“呵呵,不走了,跟娘回家。”
回到家,娘亲赶忙拉着我的手坐下,再次少不了一番嘱咐性的絮叨。问寒问暖过后,我总是顺着娘亲的话题作答,令娘亲满意。一阵开心聊天过后,从娘亲和蔼可亲眼神看得出,娘亲寄予后生满腹希望与嘱托。听着娘亲的嘱咐,无意间,从娘亲翘眉咧嘴笑意中看到娘亲又掉了几颗大门牙,我忐忑纠结的心瞬间感到阵阵酸楚。好几次,回到家,我劝说着娘亲,让她到城里家小住。娘亲总会说,这城里啊楼上楼下的,楼梯又高,人一旦上了年纪上下楼梯不方便。你在城里管好娃安心工作,娘亲也就放心了,类似的话题。我知道,不是娘亲嫌弃我,而是娘亲知道我在城里工作忙,不愿给我增添没必要的麻烦。看着娘亲一天天变得苍老,这些年,一提到娘亲这伟大的词语,站在娘亲面前的我竟然显得如此般的渺小,而此时此刻的我深深地感到有愧对于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