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深沉经典散文

2018-11-15散文

  这个故事发生在两年前的一个夏天。

  那天晚饭过后,我就急忙往急诊科赶。因为晚上是我的带教老师值班,当我走到科室大门的时候,一片熙熙攘攘的声音抢入耳际。我心里一沉,心想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在急诊科上班,通宵达旦地工作是很经常的事。何况,这是省城最好的三甲医院,白天慕名而来就诊的病人如同年关去超市购物的市民一样。即使是晚上,急诊病人也为数不少。不仅有本地的,也有外地送来的。走进抢救室一看,果然病床上躺满了病人。医护人员忙得够呛,护士基本是小跑工作。我们作为进修人员,带教老师还不是那样放心,尤其是处方方面,所以我们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做些心电监护、心脏按压、上呼吸机等辅助工作。医护人员紧绷着脸,严肃得让人有点害怕。这也不难理解,因为那是一些处于生死攸关的病人,一个小小的失误可能会导致一个生命的结束。病房里充斥着各种气味,酒味、血腥味、食物残留味和消毒水的味道交织在一起,空气变得让人有点窒息。到了十一点半,那些重症病人得到了稳定,随后转诊到了各专业科室。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带教老师紧绷的脸稍稍松懈了一下,我们这些进修生也心感欣慰,好像是自己抢救过来的。过了一儿,带老师教给我们现地讲解一些抢救方面的要点、注意事项和方法等知识。不过,这样的空闲时间总是很短,因为急诊科从来不缺病人。

  当时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门外传来急促的喊声:“快!快!快!医生救命!”那声音杂着一丝哭泣。只见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和几个农民推着一个病人急忙往抢救室里跑,我们连忙把病人往病床上抬。病人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已经没有了自主呼吸,瞳孔已经放大,处于深昏迷状态。据了解患者是一位急性脑出血病人,是从下面两百公里外的县城医院送过来。带教急忙开展抢救工作,降压、止血、上呼吸机等抢救措施,生死攸关的时候,用争分夺秒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这时的医生是没有时间下达文字医嘱的,只能口述医嘱。护士在医生口述医嘱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工作。透过窗户的玻璃,我看到几双焦急而充满期待的眼挤在一起,一丝悲哀无奈的眼神在窗外游离。室内室外,焦急,忙碌,恐惧,伤心等多种眼神交织在一起。半个小时过后,带教老师叫我把患者的亲人带进来,我走到门外,问道:“那位是病人的亲人?”一个将近六十的老年人慢慢地挪了过来,我仿佛感觉他那双脚无比的沉重。一身破旧的迷彩服沾满了灰尘,显然是从工地赶来的。花白的头发下,无神的眼睛若即若离,干瘪的嘴唇欲言又止,一双漆黑青筋暴露的双手无措地搓动着。带教老师神情沉重地问那位老人:“老人家,病人是你什么人?”老人只是一味地重复着一句话:“医生,求你救救我儿子!医生,求你救救我儿子!”带教老师答道:“老人家,不要你求,我们也会尽力抢救你的儿子的,不过你儿子的病情实在很危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是病危通知单,你签个名字吧!”老人接过病危通知单,颤微微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只见老人每签一个字,表情都是那样的痛苦。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如同一个个大写的爱字,或许是一个痛字。突然,老人紧紧地握住带教的手,悲怆地说:“医生谢谢你,救救我儿子吧!”其实,在抢救室这种生死离别的场景是很常见,可此时此刻,我连一句安慰老人家的话也无法说出,因为我不敢对视老人他那无助的眼神……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抢救,由于老人的儿子病情过重,加至时间过长,遗憾地离开了人世。当我们把结果告诉给老人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呼天抢地的哭喊,只是一脸的木然,然后走到病床上,用他那双粗糙布满茧子的手把他儿子睁大的眼睛捋了下来。我看见他儿子的眼里有一滴眼泪滑落,我想那老人一定感觉到了那眼泪的温暖,也许他在另外的世界感知到了父亲的悲伤和慈爱。老人静静地看着他的儿子,这是他最后一次近距离注视着儿子,眼神是那样的安静、那样的慈祥,仿佛整个世界只属于他们父子俩,他们在无声地交谈着。过了好一会,老人开始清理遗物,他把地面上儿子的衣服拿了起来,突然衣服里传来手机的铃声,老人的手抖动一下,过了一会才把口袋的手机拿出来,却不敢接听电话,后来干脆关机了。老人在那堆衣服搜索着,动作是那样的缓慢,好不容易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只见那双颤抖的手掏出一把满是灰尘的钞票,最大一张是十元的,其余是一元的纸币,还有几个硬币。

  当老人和他的儿子离开医院的时候,我走到门口,尽管马路上灯火通明,但我看到远方的天空是那样的深沉,那辆救护车在夜色响着令人揪心的鸣笛声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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