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端午是从采撷粽叶开始的。
粽叶一般选择用苇叶。老家门前的池塘边长满了芦苇,郁郁葱葱、翠翠绿绿的,轻风乍起,一条条苇叶迎风而动,像是涌起一阵阵绿色的波浪,煞是好看。母亲会在端午节前四五天的某个清晨,趁着太阳未升,朝露还附在叶子上,挎着竹篮到塘边采撷苇叶。采苇叶有讲究,要选那种叶片舒展、颜色翠绿的中叶,不老不嫩,老叶没有韧性,嫩叶没有香味又不经煮。
将采回来的苇叶分成十个或二十个一捆,用细绳分别捆好,然后放在装有清水的盆里。清水要一天一换,既要保持苇叶的新鲜,又要让苇叶在浸泡之后变得更有韧性。
到了端午节前两天的时候,就要准备浸泡糯米了。母亲是个细致的人,选糯米时一定会用竹筛将糯米过上几遍,将碎米统统筛掉,只留下那些颗粒细长、饱满的,也放进清水里浸泡。
初四的晚上,绝对是个团圆的时刻。一家老小会围坐在一起,熟练的不熟练的,手拙手巧的,都得动手包粽子,想偷懒都不成。包粽子在我看来是个细致活,稍不注意就散掉了。对母亲来说,却简单得不得了。先将两片苇叶交叉重叠,然后手腕一转,就形成了一个圆锥形,将糯米放进去,摇荡几下,把粽叶卷好,再用细绳扎好,一个三角形的粽子就完成了。故乡的人们一般只吃纯粹的糯米粽子,蘸着红糖吃,往里面加馅儿的几乎没有。
煮粽子则是个耐心活儿,先将水煮沸,再把粽子放进去。水要浸过粽子,绝不能让粽子露出水面,否则很难熟透。先是用大火伺候。半熟的时候,再改用文火,不紧不急,慢慢煮。等到屋子里开始弥漫粽香的时候,母亲会拿双筷子,去戳一下粽子,感觉弹性不错,又将粽子拎出水面,仔细观察一下苇叶的颜色和整个粽子的饱满程度。然后叫道,“亮仔,快起来尝粽子哟!”那时,我通常已经进入梦乡。但母亲的那一声呼唤总能在第一时间抵达我的耳朵。我惺忪着眼、光着脚就往厨房跑,一路都是粽子的香味。
一层一层剥开已煮成黄绿色的苇叶,白色的糯米便露了出来。往母亲早已准备好的碗里蘸一点红糖,放进嘴里,轻轻地咬上一小口,顿时,牙缝里都充满了粽子的味道。于是迫不及待地再补上一大口,急得母亲赶紧拍我的后背,边拍边说,“慢点儿吃,小心噎着。”
母亲将煮好的粽子捞出锅,然后把捆粽子的细绳两个一对打成结,一起挂在窗前的挂钩上。那里通风,粽子不易坏,吃的时候就取几个下来。所以,故乡的端午是从粽子吃完的那天才结束的。每当粽子吃完的那天,看着窗前空空的挂钩,我就在心里盘算:离明年的端午,还有多少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