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被遗忘的村庄
每次走到村口 我不敢再踏进一步
我怕看到村庄的破败 怕看到母亲
穿着补丁又补丁的衣服 怕看到母亲
头发蓬乱满是皱纹的脸
因为我憎恨故乡 我发誓离开村庄
我憎恨村庄里的一切 包括母亲
我常常爬上山岗 拽着白云问风
我何时才能走出村庄 才能离开这讨厌的地方
我一次次地走 一次次地回
我看到屋后的竹林 每一棵竹子
都谦卑地歪着腰低着头
我看见母亲每一次都流着泪
我还是不愿踏进村口 坍塌的厅堂
记忆中父亲的烟竿 吞吐的故事
刻在门楣上的相思
我的离开早已成了传奇
我知道我的心 还是愿意回去
愿意回到村庄小溪里 捡拾被人丢弃的过往
我想着我憎恨的无理
我想着村庄 想着竹林 想着母亲
我的泪溢满厅堂外的枯井
二、古老的厅堂
走进厅堂，我听见风
咀嚼寂静的声音
瓦片，在落叶的覆盖下发出安然的呼吸
我找不到诗眼，终于发现蛀虫留下的
标记，一个句号般显眼
这让我有些小小的悲哀
我从屋檐下的青苔借了耳朵
聆听，门槛上木格子窗喋喋不休的唠叨
仿佛新生的器官初次接受命名
白蚁在鸣叫，木柱忍住伤心的疼痛
对于古老传承的坚持，或许
应该交给考古学家的眼镜
那是被公认的权威
一个历经久远的故事，已经坠落
天井里，许多蚊蝇演绎出一曲挽歌
喧闹属于它们。远处，沉静的暮色
是鸟巢营造的空寂
一个晦涩的陈旧厅堂，一个
在记忆中比蜜桃还甜的窝
只有在晚风中等待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