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寄韩谏议》古诗词翻译赏析

2019-01-24杜甫

  《寄韩谏议》出自唐诗三百首全集,其作者为唐朝文学杜甫古诗全文如下:

  今我不乐思岳阳,身欲奋飞病在床。

  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

  鸿飞冥冥日月白,青枫叶赤天雨霜。

  玉京群帝集北斗,或骑麒麟翳凤凰。

  芙蓉旌旗烟雾落,影动倒景摇潇湘。

  星宫之君醉琼浆,羽人稀少不在旁。

  似闻昨者赤松子,恐是汉代韩张良。

  昔随刘氏定长安,帷幄未改神惨伤。

  国家成败吾岂敢,色难腥腐餐枫香。

  周南留滞古所惜,南极老人应寿昌。

  美人胡为隔秋水,焉得置之贡玉堂。

  【前言】

  《寄韩谏议注》是唐代诗人杜甫创作的一首七言古诗。诗前六句为第一段,写怀念韩某远在洞庭,日月更迭,思念益切。“玉京”六句为第二段,写朝廷小人得势,而贤臣远去。点出韩某已罢官去国。 “似闻”六句为第三段,写听到韩某罢官原因,以张良比之,颂其高洁有才。末四句为第四段,抒写自己感想,并望韩某再度出山,为国出力。 诗思严慎细致周密,写得隐晦曲折。格调却清新激昂,铿锵有力。

  【注释】

  韩谏议注:韩注,生平不详,由此诗看当为楚人。谏议是其曾任官职,唐门下省属官有谏议大夫,正五品上,掌侍从赞相,规谏讽谕。

  岳阳:今湖南岳阳,当是韩注所在地。

  奋飞:插翅飞去。

  美人:指所思慕之人,男女都可用,用于男性则指其才德美。《离骚》:“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娟娟:秀美状。

  濯足洞庭:《楚辞·渔父》引古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灌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灌吾足。”据《楚辞》旧注,沧浪水近在楚都。当与洞庭同一水系。洞庭,湖名,在今湖南、湖北交界处。

  八荒:四方四隅称八荒。

  鸿飞冥冥:指韩己遁世。冥冥,远空。

  玉京:玉京山,道家仙山,元始天尊居处。

  群帝:此指群仙。

  北斗:北斗是人君之象,号令之主(《晋书·天文志》)。

  “或骑”句:《集仙录》记:群仙毕集,位高者乘鸾,次乘麒麟,次乘龙。翳,语助词。

  倒景:即“倒影”。

  摇潇湘:指倒影在潇湘水中荡漾。潇、湘是二水,于湖南零陵汇合。

  星宫之君:承“集北斗”,当指北斗星君,借指皇帝。

  羽人:飞仙,借指远贬之人。两句谓君上昏醉,贤人远去。

  “似闻”二句:张良字子房,韩国旧贵族,后为刘邦谋臣,刘邦得天下,张良说:“愿去人间事,从赤松子游耳。”见《汉书,张良传》。后道教附会张良真随赤松子仙去。赤松子是神农时雨师。

  “昔随”二句:《汉书·高祖纪》载刘邦言:“运筹帷握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功。”此借用言韩注有功于朝廷,旧迹未改,而人事已非,不由黯然神伤。定长安,建都长安。帷惺,军幕。

  “国家”二句:前句化用诸葛亮《出师表》:“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吾,是以韩的口气说话。后句化用《庄子·秋水》寓言,说鹓雏(鸾凤之属)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有鸱鸮(猫头鹰)得一腐鼠,见鹓雏飞过,怕来夺食,就“吓”声以驱赶鹓雏。不知鹓雏根本无意于此。鸱鸮喻宵小之徒,鹓雏言避世贤者。鲍照《升天行》“何时与尔曹,逐腐共吞腥”,鲍诗是愤激反语,这里正说。色难,面有难色,不愿之意。枫香,《尔雅注》说枫似白杨有脂而香,称枫香。道家常以枫香和药,餐枫香喻持操隐居。

  “周南”句:《史记·太史公自序》:“是岁天子始建汉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滞周南,不得与从事。”

  南极老人:《晋书·天文志》言,南极星,又名老人星,见则天下治平,主掌寿昌。

  胡为:何为,为什么。

  贡:献,这里是荐举之意。

  玉堂:汉未央宫有玉堂。这里指朝廷。

  【翻译】

  我的心情恺郁思念着岳阳,想要鼓翼奋飞却辗转在病床。远隔秋水的伊人是多么美好,你在洞庭湖边洗脚,一面向四方遥望。鸿雁飞向邀远的高天,皓洁的日月放射光芒。秋风染红青枫的绿叶,秋空中降下寒霜。玉京的天帝们聚集在北斗星宫,有的乘驾麒麟,有的骑着凤凰。芙蓉装饰的旌旗招展,如烟雾漫天,旗影摇动那映着丽日的潇湘。星宫的帝君在那里畅饮美酒,可惜飞仙稀少,远在他方。听说你已经归隐,跟从仙人赤松子,像汉代的张良一样。你曾经安邦定国,建立功绩,运筹决策的政务使你烦倦,神情惨伤。你说你不能左右国家的命运,想去求仙访道,不愿留在污浊的尘世上。太史公怅恨滞留洛阳,你又为什么隐居潇湘?当天空出现老人星,世上就会太平、安康。你为什么同我远隔秋水不得相见?几时你才肯重新出山来辅佐朝堂。

  【赏析】

  《寄韩谏议注》这首诗作于唐代宗大历元年(766)秋,杜甫出蜀居留夔州之时。从作品看,诗中的韩注大概是杜首的一位好友,曾出任谏言,于国有功,且富有才干。但他在朝廷却受到小人排斤,于是辞宫归隐于岳阳,修神仙之道,杜甫为朋友感到惋惜,于是写这首劝他去辅国佐君。

  在整部杜集中,《寄韩谏议注》并不是杜诗最高成就和主体风格的代表作品,但是,这首诗深具别样之美,似乎也不是杜甫其他诗作光芒所能掩盖。

  此诗虽为七言古体,但在诗歌意象选取、意境营造乃至情感抒发等方面,可以说落笔便得楚骚之风。叶矫然《龙性堂诗话》谓此作“文心幻森,直登屈、宋之堂”,“文心幻森”四字,深识骚意。

  起首二句“今我不乐”“身欲奋飞”杨伦《杜诗镜铨》称其“开口便有神游羽御之意”。继而“美人”“秋水”句,沿袭《离骚》隐喻和《兼葭》《秋水》的意境,致怀思韩君之意。“鸿飞冥冥”借《法言》语比韩之遁世。“叶赤”“雨霜”则化用鲍、谢诗写秋深之景象。此诗所化用的诗句,皆以其意境相类,故能水乳交融,整个诗境的营造似茫茫无迹而弥漫八荒,诗人之意绪似从天而至,缘水而生。“岳阳”“洞庭”“潇湘”等地名的频繁出现,点明了韩君屏居之地,也使诗歌带上了浓郁的楚文化地域特色。

  此诗又是一篇以浪漫手法观照现实社会的作品。“玉京群帝”以下六句写天宫之事,如天马行空,极意铺张,颇似太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对梦幻仙境的描绘。诗中运用了屈原似的象征和隐喻,使其对神仙世界虚幻莫测、扑朔迷离的描写,笔笔落到现实人间。诗人运用比兴手法,由洞庭秋水的“美人”之思而驰笔于天界仙官之境,表现了“仕”与“隐”的强烈对比,曲尽今昔哀荣之致。“羽人稀少不在旁”,是为韩君政治命运之写照;“影动倒景摇潇湘”,则又照应“美人”屏迹之所在。

  “似闻昨者赤松子,恐是汉代韩张良。”言此学仙遁世者,本为王佐之才,尝立功帝室也。以“运筹帷握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汉书·高祖纪》)的韩张良喻韩谏议,颇多称许之意。仇兆鳌《杜诗详注》引黄生语认为杜甫此诗乃借韩君之经历“因以自寓”,置身政治漩窝之中,个人的命运实在难于左右,杜甫对此有切肤之感,故而尤能深刻体会韩谏议“帷握未改神惨伤”的意味。杜甫借韩君以自寓,韩谏议的形象处处可见诗人自己的影子,不禁感慨系之。至于“国家成败吾岂敢,色难腥腐餐枫香”,直不知是写谏议,还是诗人内心之自况。

  这首诗作于杜甫居夔后出峡前,诗人大半生飘泊流离,备尝生活艰辛,阅尽世态炎凉,至此已是老病缠身,进人了人生的晚景。“今我不乐”之起兴,点出了诗人当时心境,更寄寓了政治深意,这在结尾部分得到很好的表现,最后四句杜甫表达了其一以贯之以苍生社稷为念的思想。“周南留滞”以太史公司马谈比于韩谏议,对其不复用世深致惋惜。“南极老人”句,表明诗人之着眼,并非止于个人之藏用,而是将国运民生作为其诗歌的终极关怀。杜甫期冀“美人”贡之“玉堂”,乃深惜谏议有韩张、司马之才,本当报效朝廷,匡扶社稷,竟不见容于当世,以至于留滞秋水,终老江湖,实为国家之不幸。

  杜甫处身于“老病客殊方”(《壮游》)的困境,尤思贡“美人”于玉堂。这一思想,应该说已经超越了封建时代知识分子个人的成败得失和禀性好恶。张子房的功成身退和韩谏议的激流知退实际上颇合于杜甫“色难腥腐”的本心;在仕途上尚不如张、韩走得那么远的杜甫,甚至对韩君之退隐也还隐约流露出稀微的向往,因为韩君在政治上曾经辉煌的成就感正是杜甫所缺少的。但不论如何,杜甫有着更强烈的“葵霍倾太阳”(《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似的政治热情,一生未曾放弃。“仕”与“隐”的选择,“出”与“入”之依违,贯穿了杜甫整个人生和思想历程。现实的绝望使他“每欲孤飞去”(《秋日夔府咏怀一百韵》)理想的执著又令他“不忍便永诀”(《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幻灭与希望交织成困惑难解的政治情结。

  这首诗在诗歌意象与创作风格方面有神接屈子、境妙滴仙之致,但其老成诗笔与曲折情怀,归根到底还是杜甫式的。诗歌遣词造意异常精省凝炼;章法上尤能巧设伏笔,处处呼应,虽纵横驰骋而浑然一体,表现出杜甫一贯严密的诗思和严谨的结构;情感的抒发一波三折,曲尽其意,含晦而深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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