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李商隐诗歌中的爱情观和女性观

2020-04-24李商隐

  唐代诗人李商隐在他的诗歌中塑造了许多女性形象。

  李商隐的情感世界以悲剧结束了,但就是这悲剧给我们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悲剧美的感受,人们在同情他的悲剧人生,感受他的悲剧情感的同时,也欣赏着他的悲剧美的魅力。他一生都在追求与众不同的爱情世界,用多愁善感的心灵体会着人与人之间的微妙的情感。他的爱情观和女性观,还是比较进步的。

  苏涌源在《李商隐的情感世界》一文中写道:“如果说李白是风,李贺是电闪雷鸣,那么,李商隐则是雨;有时是春雨,柔柔的飘洒着诗人的情思,滋润着我们的心头;有时是秋雨,凉凉的携带着诗人的失意,滴落在我们的胸间。由此,我们的心得以在人类感情的湖水里尽情沐浴,感受到了人类感情的美好及人类感情的可贵。”的确,读李商隐的无题诗和爱情诗,从字面上就可以感受到他对爱情的执著追求,对女性打心眼里的那种尊重情感。他不是用男性的视觉审视女性,而是主动站在女性的角度,用女性的口吻写出了她们的苦闷与辛酸。他把那些受封建礼教迫害和禁锢的女性心中的寂寞苦闷,用他饱蘸心血的诗句表达出来,为那些感情世界一片伤痕的女子写下了一曲曲的赞歌,深刻揭示出了她们凄清孤孑的生活和寂寞的内心世界,像《嫦娥》《银河吹笙》《重过圣女祠》就是例子。他的以女性为抒情对象的诗歌,全是以女性的身份说出了自己的心事,这对于一个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封建士大夫来说,是多么难能可贵呀!他写的爱情诗,基本上是以一种平等的态度,从一种纯情的角度来写爱情、写女性。他的爱情诗,似乎比其他的诗人更加高明,站在比其他诗人更高的角度。

  李商隐和杜牧、温庭筠生活在同一时代,而且他们还是有交情的,但他们对爱情的态度截然相反。杜牧和温庭筠追求的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赠别》)、“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菩萨蛮》)这样的带有性意识的爱情,而李商隐追求的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这样的相知相爱的男女之间的真挚爱情,重精神感受。有一定的柏拉图式的爱情观的成分,镶嵌在李商隐的爱情世界里。

  唐朝是有着比较发达文明的封建王朝,唐朝文人倘有所恋,并不讳言。元稹写了一些为少年时代恋人而发的爱情之作,白居易的诗也涉及爱情题材,杜牧也写了一些爱情诗。但他们只是在高举“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旗帜的同时,不经意间写下这些感情较真挚的爱情诗。而李商隐,在创作中把爱情看得和生命、功业一样重要,他感受着男女双方在情感历程中最细微的变化,一个眼神,一抹微笑,一丝愁绪,一寸相思。他真正把爱情的百般滋味描写得细腻而深情:爱情生活中的离别与阻隔、期盼与失望、执著与缠绵、苦闷与悲愤,大大突破了儒家礼教的束缚。为此,受到了封建卫道士们的严厉批评与指斥。

  李商隐的爱情诗冲击封建礼教和儒家诗教,在爱情题材的开拓发展上做出了不朽的功绩。他一共写了五百多首爱情诗,几乎占其作品的五分之一,可以说他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大量写爱情诗的诗人。他追求超越性爱的高尚爱情,而不是借女色以慰寂寞的轻薄才子。尽管他政治上不得志,精神上郁闷痛苦,但他多情又不滥情,他更忠于深情,并驻守在他的情感世界里。就是在诗歌达到顶峰的盛唐时期,也没有出现爱情诗的繁盛,也没有一个诗人像他这样写下这么多情深意切的爱情诗。李白曾经也创作了一些爱情诗,但多属乐府诗,近似民歌体。且李白创作这些诗歌是为了驰骋其才情,张扬其自我的,他并非出于对女子深沉的挚爱而将情感倾注诗中,而是把妇人和酒一样当做张扬主体意识的一种手段,情感境界还缺乏深度。李白诗作中占相当地位的以女性为抒情对象的诗有一百多首,其中咏唱中下层社会妇女的诗篇占有重要的地位,但李白的诗歌中没有写到自己的情感生活,也没有写他和妻子的婚姻生活,他连只是“婚姻的附加物”的夫妇之情也没有抒写,他的天上飞仙似的形象,令人吃惊的是也出现在这个领域。他的《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题目就已经很古怪了,第一首诗中有这样的句子:“君寻腾空子,应到碧山家。……若恋幽居好,相邀弄紫霞。”第二首中有这样的句子:“多君相门女,学道爱神仙。……一往屏风叠,乘鸾着玉鞭。”从诗句中我们看到,李白对妻子入山学道持赞成态度。妻子入山学道,按理他应该劝阻才对,但他没有。他好像对感情纯粹漠不关心,很戏谑地看待妻子的学道。

  李商隐对待自己的妻子、感情和李白的大不相同,李白对感情的无所谓正好从侧面可以衬托李商隐的独特与尊贵。李商隐与妻子王氏伉俪情笃,诗集中有不少抒写夫妇爱情生活的诗,其中一部分是婚后李商隐离家外出期间怀念王氏的诗,如《端居》《夜意》等;另一部分是王氏亡故后写的悼亡诗,如《房中曲》《王十二兄与畏之员外相访见招小饮》等。悼亡诗历代的文人都写过,而婚前追求和相恋的诗前人却写得很少,写得情真意切一往情深的则更少了。其他初、盛、中唐的所有诗人,没有写出一首真正平等态度的恋爱之作。

  李商隐是这么独特的一个诗人,怪不得许多年来他成了不少文人学者的热门话题。也怪不得舒芜先生在他的《从秋水蒹葭到春蚕蜡炬》一文中说:“直到晚唐李商隐出来,久已坠绝的《关雎》《蒹葭》的传统,才得到继承和重振。”(舒芜:《从秋水蒹葭到春蚕蜡炬》)

  李商隐的诗作,不像是一位男性写的作品,更像是女性自己站出来写自己的内心世界和情感世界。最典型的代表作之一是《燕台诗》,分题《春》《夏》《秋》《冬》。

  李商隐的爱情诗中夹杂了他一生的悲剧色彩,驻扎着诗人的影子,隐含着时代的悲剧。但他对于爱情和理想都追求极致,尽管失意,但从不放弃,情字贯穿他的一生。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人们对爱情的追求到西汉时期发生了变化,汉代独尊儒术,对男女之情不屑一顾,南朝陈梁时期的声色淫糜风气,以致影响着爱情诗的创作,到晚唐李商隐的时代才有所变化,形成了李商隐自成一家的比较进步和开放的爱情观与妇女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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