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巷子,我总能想象它给予我的诗意淋漓。
乍暖还寒的四月,阴雨连绵的南方小镇。一袭素青色长裙破开了傍晚的清寒;一双黑色的高跟,咯噔咯噔地响彻这条昏昏欲睡的小巷;一把黛青的雨伞,半遮住女子高盘起的发,露出了雪白性感的脖颈儿。隐约可见的红唇,让这寂冷的黄昏平添了几分艳丽。
我是在这条名叫苏巷的巷子遇见她的。我难忘这样一座傍晚,四处阴沉,唯有她是一朵明亮,让我从此梦里落魄,梦外阑珊。
弯月款款倚在了空旷的夜空,古桥内敛着沧桑弯在了河流上,我爱的女子撑伞静伫在桥旁。
河边人家的灯盏幽幽洒落在河面,粼粼波光映淌在女子的眸光里,似是她的哀伤蜿蜒到了河水中,和这流水缓缓流向远方,无论多远,都已流经我的夜晚,穿流而过我的心坎。
我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你会不会是我丁香花般的姑娘?
小巷潮湿狭长,我似平常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听闻长巷的静谧安凉。你经过我,留下一阵若有似无的幽香,如我茶杯里腾起的茶氲,清香袅袅散在这植满落寞的长巷。
墙角和石板缝隙里滋生着青苔,墨绿色的寂寥被雨水细细浸润,恍若沧海与桑田就是这般繁生而来。荒凉涣散,逃也似的灌满了这四下无人的苏巷。
我尝试问候你:嘿,姑娘!你如何来到这条长巷?
我带着羞涩和局促,不小心碰倒了我摆在身旁石阶上的热茶汤。倾泻了一地的慌张倒是止住了你前行的匆忙。
你微微转身,一泓秋水涓流而来,淹没了我适才的慌张。艳丽的红唇恰如夏至的阳光,刹那蒸干了我内心的寒凉。
我双耳倏而轰轰响,看见了你唇口微张几下,而后抿嘴微笑,离开。
我望着你单薄的身影慢慢融入黑暗,我才开始重新听见屋顶的瓦片雨水滴落的声音,才开始重新听见凄寂夜幕的步步逼近。原本寂静的苏巷变得更加寂静,恍惚间,我像是落入了一片荒芜里。四周杳无人烟、烟波渺渺、万籁寂静,我在荒野里漫无目的的奔跑,像是深知自己陷入了梦魇,想要挣扎着清醒。然而我的双眼还能触摸苏巷的轮廓。两排白墙黛瓦耸立着,勾出了一条深如深渊的长巷,巷子里隐约飘扬出高跟落地的咯噔声,风雨依旧,看似柔风细雨却割破了苏巷表面的温润。
我开始重新看见了倒在石阶上的茶杯,开始重新看见晾在夜空的弯月。
我仿佛听见了女子的回话,她说:我带着阳光来寻你,我便是你。
阳光如折扇,在东边山头展开。像是墨绿的山头突然喷发出澄黄色,昏沉沉的天色被一片云彩驱逐尽,漫天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和屋瓦决堤般涌入苏巷。湿漉漉的路径被暖阳烘干,墙角的青草和青苔显得快活起来。
我依旧坐在长巷中央某户人家的石阶上,虚掩的木门,拦住了岁月的洪荒。我静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晒太阳,沉醉于岁月的静好与恬淡,似是喝下一杯五十度的陈年佳酿,晕红的两腮,不知是因为阳光过于明媚还是自己的不胜酒力。
迷迷糊糊里我似是看见了一位姑娘经过,素青色的长裙、黛青色的遮阳伞、黑色的高跟、雪白性感的脖颈儿,她款款经过我,我带着醉意对她轻轻一笑。酒杯不小心从我的手中脱落,滚落在了石板路上,浓香醇厚的酒气四散开来,像是含苞待放的花,绽放了,芬芳镶嵌入清风里,清雅旖旎,暗香浮动。
我带着醉意询问:你是我丁香花般的姑娘吗?
你无声息里带走了我的愁怨、凄婉迷茫。在月光下,在古桥边凝望太息。那些惆怅昏暗曾动荡过我的夜晚,哪怕是深深梦境,也曾有它们的一席之地。
然而我的姑娘,你带走了它们。
你让一株株温婉随着清风来到了苏巷,长寂无人的巷子开始变得生机盎然。
这一天,我徒步来到了苏巷,在一个诗意芬芳的午后,在南方一座不知名的小村落。我背着一行囊的自由和勇敢,还有行囊的两旁塞满了迷茫与灰暗。
我恰巧遇见了阳光正好的苏巷,青草被暖阳笼罩,被和煦的风摇晃着睡着。
微风轻柔而过,撩动我耳边的碎发,我听着长巷里自己的高跟落地声,在这一亩安然里自我对话,寻找纯澈如水的自己。
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