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仲夏的午后,我正伏案埋头翻阅初唐四杰之一王勃的《滕王阁序》。忽然,电话响起,仔细一听,原来是墨友夏心仪。受她的盛邀,一袭烟雨中,我独自撑伞径直去了泉南西大街上的碧云人家。
透过朦胧的雨丝,一间门帘宛如一个抱着琵琶半遮面的少女,于一行滴着清露的金叶槐间慢慢地清晰起来。里面伫立着一个丽影,翠裙白衫,长发披肩,一双含烟眸若雨后初霁的西子湖,望着我慢慢走出来,双眸对视,她嫣然一笑,招呼我入座,我随她坐于一根雕茶几的一侧。
流云般理了一下额前秀发,她轻轻道:“今年清明新采的龙井,刚从老家发过来,给你品品吧!”。
“谢谢”,我莞尔一笑,看着她袅袅婷婷走向储存新茗的一排冰柜。
她开始了那极其讲究的茶功夫,冲、洗、滤……还未到口,已是满屋氤氲茶香。“从来佳茗似佳人”,此时,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宛如一超凡脱俗的仙子,不可太近亦无需太多言,只要静静品读。
“给,这是顶好的!”,她笑盈盈地递给我一小杯。
我抿了一口,哇!仿佛又一次回到了西湖,那是断桥边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影子。
品茗闲谈中,我轻踱至她的一间不大的小书房里。案上是一幅临摹赵孟頫字体的作品,墨迹未干。内容是张先的《千秋岁》“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
我感觉这副字临摹得颇见些功夫,就有心收藏,遂向她讨要。她说写得不好,不给。但她还是拗不过我,只可惜是没有落款。
因为雨天,稀有顾客,我就请求她弹奏一曲,消遣时光。她走进里间,换上旗袍,挽起高高的云髻,抱来琵琶,拨弄琴弦,奏起《琵琶引》,芊芊细指,细将幽恨传,对着茶宴,那眼波秋水般的明眸慢转,玉柱斜飞一行秋雁,深情处,怅惘之情慢慢爬上他那微蹙的眉黛之间,尤显楚楚可怜!
我和着她的弦,伴着窗外的雨一起滴答起来。
我的这个墨友是中国越剧之乡、诗词之乡、书画之乡、领带之乡、龙井之乡、王羲之晚年故居的浙江嵊州市金庭镇人,她自幼多才多艺,冰雪聪颖,美丽如花,书画尽通,尤其深谙古典丝弦乐曲,其越剧唱腔清婉动人,在当地越剧班子颇有些名气。
我2006年到嵊州金庭镇学习考察,当时该镇书记和镇长都说除了交流经济发展经验,还可以品读一下他们灿然的越剧文化。这里是越剧发源地,这对搞文艺工作的来说可真是天赐良机啊!他们的越剧发展模式和我们的河北梆子有何异同之处呢?于是我就抱着对这一剧种的爱慕之心,一步步走近她。
不久,当地举办一场越剧公益演出,心仪演的角色是《西厢记》里的崔莺莺,演得很投入,观众不断鼓掌、打口哨,一片叫好。我坐在前排,从她一出场到剧终,我看着她眼都没眨一下,她唱得真是棒极了!
后来,一听说有她的戏,我和镇里的几个同事就搭车去听她唱戏,看她演唱《梁山伯与祝英台》、《碧玉簪》、《孟丽君》等剧目,并且我竟然不知不觉深深地爱上了越剧,并成了她的铁杆粉丝,慢慢的,大家认识了,并成为了好朋友,晚上经常练摊吃夜宵,几杯绍兴黄酒过后,她便即兴发挥给大家唱,还给我们几个讲很多有关越剧的故事,我也由一个戏盲慢慢地成为一个懂戏的人,并能跟着她哼唧着唱,呵呵,筷子敲着盘子、碗,叮当作响,可开心了,有时候,晚上做梦还唱呢!
一年的工作圆满结束后,我们几个在南方学习先进经验的人都回到河北邢台,尽管和心仪相隔遥远,但平时不忙了就发个短信问候一下,一直关注她的发展,“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几年后,她离开越剧团,自烟雨江南来我们美丽的邢台开起了茶店,她说村里茶厂盛产龙井,不少人都出来营销茶叶发了财,她弟妹上学很需要钱,于是她也出来闯荡。在周围朋友的关照下,小店脱颖而出,生意日益红火。工作之余,几个好友相约在这里,品茗、听戏、谈墨……成了人生旅途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