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柿子的散文

2019-05-14散文

  小时候,野狼是人们常挂在嘴边的话题。家乡的村子背靠大山,往北沟壑纵横,群峰叠嶂,草木繁茂,野生动物更是种类多样,野狼出没其间。一般情况下,单个人是不敢轻易踏进深山的。据老人们讲,以前野狼进村骚扰是常有的事,这不,村子里满脸抓痕,五官变形被称作‘狼咬’的奎子,就是幼时从狼嘴里抢回来的便是明证,东家少鸡,西家少羊之事就更不用说。就如有一年夏天的清晨,为了抢先有更多的收获,天不大亮,奶奶就带着我去收过麦子的田里去捡麦穗。正当我低头捡麦穗的时候,眼前不知什么东西“唰”的一声飞驰而过,抬头一看,却见一条像是灰黄色的猎狗狂奔而去,只听身后传来‘打狼呀’的呼喊,我不禁疑惑地望向奶奶,奶奶只淡淡地说了句“撵狼呢”,接着又继续捡起了麦穗,可见野狼出没的常态。由于并未感到危险,所以,对于狼,我并没有多少恐惧。不过,大人们总是叮咛孩子们,在外割草,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到家,而到黄昏时分,是不允许孩子去野外玩耍的。常言道,夕阳落山,野狼出山,秋高草密,野狼藏匿。

  记得那一年夏天,小婶娘因病不幸去世,而婶娘得的病就是农村人所说的“鬼附身”,整天都是以横祸而亡的邻居的口气说着人们认为的鬼话,所以婶娘走后,小叔家颇具几分恐怖。小叔胆小害怕,父亲就让我晚上去陪着小叔。

  小叔家在村外较为偏僻的东南角,是分家之后所建的新院子。因为盖房花费不起,也就借着高地势的便利,掘挖一孔过道进入地穴,开出一方院子,再面南而北掘出三孔土窑洞,这便是小叔的院子。院子门外往南的浅沟,有一条羊肠小道,据说以前是野狼经常穿行的狼路。白天人来人往,倒也没觉得什么,不过到了晚上,小叔的院子就显得有点冷清而旷寂,尤其在这乌黑的夜,没有月光,也没有一丝的风,掉一根针,似乎都能听见颤栗的声响。小叔小心锁上院门,又把窑门关好,和我一块上了炕躺下,然后熄灭了灯。那时没有电视,我就让小叔给我讲故事。小叔讲的又是有关狼的故事。说是有一年冬天,我们村叫铁成的人去二十几路外的庄里镇去办事,结果回来晚了,当步行到马埝村的沟畔时,突然看见黑夜里闪烁着两点绿荧荧的光,守在他的正前方直盯着他,他心想,坏了,遇到狼了。他壮着胆吓唬地呐喊了几声,狼却一动不动。无奈,他只得从地上捡起石头土块狠命地向狼扔去,然而那条狼却也仅仅挪了挪窝,根本没有打算离去的意思。怎么办?情急之下,他折下路旁的一个树干挥向了野狼,而野狼却是辗转腾挪,终是不能将其毙命。但是,铁成别无选择,他只能奋力追打,以驱走这致命的威胁。一阵穷追猛打,野狼看自己无从得手,瞬间逃遁,再也看不到那绿荧荧的寒光。经过一番恶斗,真是精疲力尽,汗水浸透了棉衣,铁成稍作休息,还得继续赶路。为了免得再次遭遇野狼,他鼓足力气小跑起来。谁料走了没一里路,只觉一阵寒风袭来,狡猾的野狼竟然悄无声息尾随而来,直扑他的后背,大势不好,他双手顺势紧紧抓住野狼在肩的双爪,让野狼紧贴着他的后背动弹不得,就这样一晚不曾松手。第二天上田路过的村民,猛然发现他躺在地上,惊奇他竟然背着一条野狼,双手依然死死拽着狼的前爪。村民叫醒了他,铁成一撒手,发现野狼已经气绝而亡,仔细一看,原来这条狼是正在哺乳幼崽的母狼。

  讲完故事,小叔就睡着了 ,而我还在想象野狼的可怕。小叔睡得挺香,不一会鼾声响起,在空旷的窑洞里回荡。突然,小叔的鼾声变成了梦魇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顿时让我毛骨悚然,不由得小心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的翻动。正是惊恐间,外面窑顶上却传来野狼的嚎叫,一东一西,好不恐怖,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野狼一会好像仰天而嚎,一会又仿佛俯首地面学着婴儿的啼哭,我已无法承受这阴森的迫压,一脚蹬醒了小叔。

  “啊?”小叔激灵一声:“怎么啦?”

  “你听!” 我小声说。

  “呃,有狼?” 小叔有点惊讶:“狼在学小孩叫。”

  “打狼呀,打狼!” 说话间就听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喊声。

  “那是你七爷家的人在赶狼,怕吃了他家的牲畜。” 小叔说。

  七爷家相邻在小叔家的北边 ,有着四个身强力壮的儿子,人多势众,自然是不怕那两条野狼的嚣张的。没多久,狼被赶走了,七爷家也没响声了,我和小叔这才安心而睡。不过从此,我对野狼开始有了几分恐惧,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让自己在野外遭遇上野狼!

  转眼到了秋天,九月份的柿子已经红透了皮。由于几天的连阴雨,个别熟透了的柿子已经变软,红红的像亮燃的小灯笼高挂枝头。那份透明透亮的红,惹红了垂涎孩子的眼。在物质匮乏水果稀有的年代,柿子可是给予山村孩子们最亲切的满足。下午饭后,做完不多的作业,我就急着去摘可吃的软柿子。因为怕母亲斥责,便悄悄地溜出了家门。

  村外不远的田畔中央有着一棵我家的柿子树,树冠巨盖如云,粗壮的树干,两人合抱方能围拢,据逝去的奶奶讲,这棵树应算是百年老树了。大约十来分钟,我就一路小跑来到了柿树所在的田边。田里满是即将成熟呈黄的谷子,沉甸甸的谷穗羞怯地低着头,等待着人们不久的收割,绽放她金色的灿烂。密植的谷子高过我的腰,而地畔有两米多高,为了不踩着庄稼,又怕意外踩空掉到下边的田里,順着地畔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树下。望着树上星罗而挂的鲜红的软柿子,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心想,这下可以美美地吃一回甜甜的软柿子了。柿树树身不高,大概有一米五的样子,因为树龄太老,树皮粗糙得就像老鳄鱼的鳞甲,手指只需扒着龟裂的纹路,噌噌噌,就上了树。奇怪得很,软柿子多半在树的高处,或者树梢上挂着。站在树当中就近摘了两颗软柿子,三下五除二解决之后,便只能爬向树的高处,双脚踩着下面一条树枝,双手则抓着上面一条树枝,一点一点挪向树梢,然后一只手伸去摘那熟透的软柿子。不行,就差一点却怎么也够不着,于是就浑身使劲闪动树枝,期望在树枝向下晃动的瞬间够着那软柿子,然后顺势摘下。不好,只听“咔嚓”一声,脚踩的树枝从开叉处瞬间断裂,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在树枝间的左栏右挡中,重重地摔在田畔下边的地里,半天起不了身。我的脚踝被树枝划伤一个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我只得硬撑起身子,顺手拔起一株名为刺蓟的草,经手揉搓生出汁液后敷在伤口,把血止住。

  约摸休息了半个时辰,夕阳西下,晚霞落满了黄昏,感觉浑身已不是那么疼痛,便起身沿着外露半悬的树根爬上了地畔。正准备回家,猛一抬头,一条野狼正沿着地畔虎视眈眈地向我走来,离我不过十多米的距离,顿时令我毛发直立,冷汗直冒。容不得多想,我已顾不得疼痛的腿脚,飞身跃起,一手勾住树叉就窜上了树,一直爬到了树的中央。惶恐的内心充满了忐忑,双手牢牢抓住树枝,生怕掉下去落入了狼口。我在想,狼会不会也同我一样跃起窜上了树,我又该如何抵挡这凶残的家伙。野狼一直蹲在那儿,两眼凶光,寒气逼人,直盯着树上的我。还好,野狼并没有什么发狂的举动,似乎要耗着等我下树找机会对我下手,而我却要想着法子尽快脱身。思量再三,我鼓起勇气高喊“打狼呀,打狼”,顺手摘下树上的柿子砸向了野狼。野狼腾挪躲闪,也许怕我的喊声惊动了村民,看僵持无望,不情愿似得灰溜溜地逃去。望着野狼逃去的背影消失在远方的山沟里,我这才迅速溜下了树,撒退奔回了家。

  时过境迁,由于人类活动的扩展,幼时常见的黄鼠狼野鹿野鸡,包括四不像等众多的野生动物,还有喜鹊红嘴丫和那些不知名脆声悦耳的飞禽,已是难觅踪影,何况野狼呢?好在今年回老家,发现响声隆隆的采石场已经偃旗息鼓,不见往年灰尘弥漫遮天蔽日的景象,山间路边到处被植上了翠绿的松柏,蓝天白云已豁然映入眼帘。显然,人们已开始了生态植被的恢复与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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