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儿时闹花灯散文

2019-06-24散文

  小时候最喜欢一个闹字,特别是元宵夜的闹。长大了,这闹字渐渐走远。一个人的元宵夜该是一种怎样的情景,本不打算写出来,可心里局促得很。那晚,万家灯火里,我却一个人被埋在城市的一座楼房内。隔着窗,我能看到烟火的绽放,那多像寂寞里开出的花。

  小时候,挑着灯笼,满村子去看那焰火。那五彩的梦,在记忆深处,至今依然是那么光彩照人。这倒让我怀念起小时候来,小时候,村子里没有电,更没有电灯。年的来到,把村庄的黑暗照亮。从年三十晚上,就开始挑自己的花灯,几乎每个孩子都有,大多是自制的,满村子就像星星点灯。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家前是一条汶河,过了河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麦田,我们挑着灯笼,沿着河岸,去麦田里放火把。火把一个个抛向空中,顺着风,那团团火焰在天空燃烧飞翔,就如同黑夜开出的花,朵朵灿烂而美好,那是何等的一种壮观啊!我们嬉闹在那一片柔软里,放飞着自己的青春年少。几乎每个村庄的田园里都是,远远的夜空就这样被点亮。大人们站在河岸观看,看谁的灯笼最亮,看谁的火把抛得最高。刷把子,溜溜灯,一扔扔到半空中;刷把子,溜溜红,一年年都是好收成;刷把子,流流亮,一放放到大天亮……我们儿时的歌谣,至今还萦回于脑际。那时,最喜欢一个个村庄比赛着放刷把子,声音与火光一起舞动,舞出烟花样地五彩斑斓与畅快淋漓。为能让火把光亮夺目而耀眼,我们常私下从家里偷来点灯的煤油,涂抹在刷把子上。有时,还把刷把子绑在石榴枝子弯成的弓上,使劲地弹到空中去。空中,远远地就能看到一片片火光璀璨明亮。一个个年关都是这样的灯火阑珊,闹得让人心潮澎湃。

  祖父祖母是制做花灯的高手,年快要来的日子,他们都要忙活好一阵子,给我们制作,给邻家的孩子们制作。祖母的花灯很好看,灯的框架是高粱梃子做成的,接头处是大扫把的竹尖栓制。框架做好了,便用自制的面糊糊上纸。祖母喜欢剪纸,剪一些喜庆的字画贴在上面。灯的底座固定一小块硬纸板,板上放上猪蹄胛子,蹄胛子里放上猪油。村子里每到年来的时候,都要杀上十多头猪,孩子们就捡拾些碎猪油来,再放上一小截棉绳。花灯就这样点起来,亮起来,一直亮到正月十五。蹄胛子不够,便用萝卜代替。猪油在火里燃烧,喷喷香。那时,整个村庄都充满香喷喷的肉香味。白日里去追逐着赶戏场子,一到晚上就放那灯笼和刷把子。在我心里,那样的年味真是神仙样热烈。即便现在,一想起那些个峥嵘的岁月,心底仍涌起无边无际的幸福。

  一年年就这样过来,一年年就这样的闹着。我喜欢那种闹,闹的人心花怒放。

  祖母让父亲学着做花灯,父亲手笨不愿意。后来,祖母就让我跟她学。有一段时间,祖母做花灯,剪贴图案,我就给祖母帮忙。祖母希望能把做花灯和剪纸这两门技术交给我,而我也并不是十二分的乐意。一开始喜欢,是喜欢有花灯玩,喜欢那些图案好看。真正做起来,竟不是想象的那么回事。做着做着似乎就没了耐心,就没了意志。一直认为做做花灯和剪剪纸,是一件很民间很潦草的事,不想做起来要那么难。一不小心就剪偏了位置,剪到了手指,折断了藤条,撕裂了纸张。见我剪出笨拙的图案,祖母总会笑着夸赞我,说我将来能成器,祖母一直鼓励我,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只要你坚持做下去,任何事都能做出样子,做得成功。

  后来,塑料花灯代替了纸质花灯,可我仍喜欢祖母做的纸花灯。祖母剪的十二生肖、祥云等各种吉祥图案,红红绿绿的糊满一灯笼,发出的光彩比塑料成品显得更加丰富而迷人。我喜欢这种手工制品,它不只是凝结着祖母的一份辛劳,而更多是深深的一份爱。每次挑着祖母制作的手工花灯,在村子里游走,就会招来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不断地喝彩和逗趣。与那些塑料灯笼比起来,这传统的东西,仿佛更加能深入人心。看到别人盛赞祖母制作的花灯,祖母高兴,我也高兴。一年一年,祖母的花灯似乎做得越来越精致,然而再精致,似乎也很难抵挡得住潮流的涌动。后来,有了电,也有了电视。挑灯的人和看灯的人,似乎一年更比一年少。没人再挑灯,祖母似乎显得很孤单,她的一手好手艺似乎再也没了方向。偶尔有人家女儿出嫁,祖母才帮人家剪一些灯罩子、托盘或瓷盆的底花。一开始祖母还想让我学,后来见学这些东西用处不大,也不再强烈要求我。

  祖母去世后,村子里再也没有人会剪纸,也再没有人会制作花灯笼。

  后来,我离开了那片热闹,去了偏远里的一座城。

  感觉好多年没这样的闹过了,村子里再也没了刷把子,没了红灯笼。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挑灯和观灯的人,也越来越少。那种热闹,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每年回家过节,匆匆去来。躲在屋子里看看春晚,打打牌,磕磕瓜子,玩玩手机,就过去了。而春晚,又越来越没什么看头。许多人,也就一天天不怎么喜欢年了。年,从此缺少了些气氛。这种气氛,怕是再也闹不出来的。过了初五,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地走远。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整个村庄便进入一种安静。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下一个年关。偶尔见一两盏花灯,从孩子手里绽放出来,一样显得冷清。花灯是先进了,电池加上灯泡,有时还配上音乐,任你随便开关。灯是比原来亮了,而那种香喷喷的粗朴的喜气,却再也找不到。

  正月十五闹花灯。人都走散,哪来的花灯可闹。城里虽热闹,可那种热闹只是热闹。那种闹,怎比得上我年少的乡下。

  窗外,灯火阑珊。一个闹字,让我心里平添一场牵挂。

  不知,故乡的那片热闹,是不是与我一样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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