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自幼受此教诲,不敢有二心,并延伸至姓名,觉得那是拜父母所赐,断然不敢轻易改之。
那些年月,村庄里的人在取名时不讲究什么立意,顺口就成。于是,什么铁蛋、二虎、冬梅、菜花的随口就叫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代表着此人与彼人在称呼上的差别。只有到了识文断字的先生那里,才会被端正地写下,并被赋予正规的含义。
我的大名和小名一直被爷爷奶奶、父母兄弟,以及村庄里的人朗朗地叫着,并不觉得与别人有什么重大的区别。待我读了几个年级,识得些文字的时候,就有些厌恶这个有些俗气的名字了。并在父母面前有些轻微的抱怨,父亲说,多好听的名字呀,还嫌俗气,早知如此,我当叫你花花才好。父亲的幽默,让全家顿时大笑。我想,再不好,总是父母给的,我就一生叫这个名字吧。
后来,我变成了一只“蜘蛛精”,终日爬格子结网,也终于知道自己可以为自己取一个好听的名字。于是,我有了大把好听的名字,它们比琼瑶小说里那些女主人公的名字还有诗意。直至我改到自己也厌烦了,并在某天突然顿悟,决定给自己弄个稍微永恒点的名字。尤其是爱上文字以后,想效仿冰心、三毛等女作家们,想有个笔名。
最喜欢汉字里的“韵”字,觉得一个女人身上应该散发淡淡香香的韵味,长长久久地让人留恋,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也不许。那么就叫“浅韵”吧,浅浅的,淡淡的,从从容容的样子,没有岁月流逝的悲欢,亦无遥遥无期的念想,只做一个优雅精致的自己。从QQ里一搜索,叫这个名字的人绝无仅有。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让我找到一种舍我其谁的归宿感。
正当我得意于自己把这两个貌似毫无关系的字摆放在一起所产生的美感时,忽然发现网络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浅韵”。她们仿佛是在一夜之间长出的春笋,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产生了轻微的挫败之感,可我又是多么多么喜欢这个名字呀。左思右思,还是让自己穿上件外衣更合适些吧,在前面加上个姓氏就更有家的感觉了。
加上我本来的姓“魏”,结果写出来头重脚轻,顿失美感,在加了许多姓氏以后,终是觉得“叶浅韵”这三个字最美妙。于是,这几个字就成了我真实姓名以外的另一个名字,我把它署在我的文章之后。渐渐地被越来越多的人认知以后,倒是我的真名常常被人忽略了。偶尔也闹出一些小笑话来,让我忍俊不禁。
某次,在外省的叶氏一族要修家谱,竟然邀请我写一篇诸如我是叶氏儿女我骄傲此类的文字。这让我深感汗颜,有种偷了别人东西的感觉。赶紧擦汗解释一番,并连连说对不起。更有甚者,邻县一叶姓老人,因常常在报刊上看到我的文章,与熟识的人交谈时说与我同宗,并要翻阅族谱来对照我的父辈,待他找不到我的姓名时,又开始抱怨指责族中之陋习,为何不让女儿家入族谱。
而我真正的同宗魏氏一族中,又有人埋怨我为何要跟了别人的姓。尤其是我那个叫爷爷的老前辈,每次从北京回来,总喜欢叫我陪他喝上几盅。酒到半醉时,他老人家总要连玩笑带恼怒地责问我,为何不跟他姓了?弄得我横竖也解释不清楚,里里外外都不是自家人。好在,酒一醒,他就释怀了,丢下一句,你们文人么,爱整个笔名什么的也很正常,也算为我正名了。
我不知道,在天国的父亲如果知道我用了笔名,会不会也有几丝不愉快。但我想更有可能的是,他会用他特有的幽默感,一句就带过了。豁达的父亲知道,无论我叫什么,我都是他的女儿,走到哪里,也走不出他的视线。即使在父亲走后的三千多个日夜里,他也一定还叫我的小名,佑我平安,佑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