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是无形的恶魔的手,冰凉的手指沿着你佝偻的脊背掐住你的脖颈,享受你窒息时发出的悲惨与无奈,然后趁你一息尚存时挖出你跳动的颤抖的心脏慢慢吞噬,他鬼魅的笑,你仍在酣睡。
月,带着凄惨与孤独,挂在天空奄奄一息,它或许在盘算自己的寿命或是何时沿着流星的轨迹落下。但至少不是现在。凄冷的风鼓动起洁白的窗纱,月发出微弱的光趁机挤了进去。床上的少年发出微微地鼾息,风吹动桌边的肖像画,上面有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让人觉得她比着洁白的纸还要洁净。地上还有着几本更干净的物理作业,不知道少年明天会不会红着脸对老师撒谎说作业忘在家了,倒也活该,有空画女孩来思春没空画抛物线和坐标轴。
月,终究还是消失在那片天空,换来更亮的太阳,用刺眼的光宣告它的降临。“不知太阳要是知道了自己会在黄昏无力地消逝还会不会这么骄傲。”司尘拿起杯牛奶对着屋子,“稻草人,我走了,又得去学校浴血奋战了。”冬日的北国冷的令人发指,那耀眼的太阳和上课时的司尘一样只做面子活,没有一点点温暖,司尘裹紧了风衣,右手因为拎着书包冻得通红可司尘也不背着,他的肩膀倒也不贵,只是人嘛这年头没点病好意思说自己是人吗,司尘就是有点病,他从不背书包,用他的话来讲就是方便扔。学校的门开始缓缓关闭,司尘也不着急,右手一抬书包直接扔在门上卡住门缝然后慢慢走近校门拿起书包再在老师进门的前一分钟冲进教室开始他一天的煎熬。
欢快的下课铃吵醒了青春与回忆,也掩盖住司尘一整节的鼾声,老班似是意犹未尽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上完,可司尘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高喊一声下课了解救万民于水火可也把自己搭了进去。
办公室绝对是人生的阴影,司尘很快开起了静音功能自动把大道理屏蔽了直到下一句“要努力呀,不能……”好吧,是下下句“你去和晦音坐一起,好好和人家……”剩下的司尘又静音了,他的大脑正在飞速旋转,和全级第一坐同桌这不是带坏人家嘛,他司尘虽不怎地但正义感还是有的,而且好学生都很难相处的,三八线、练习题、朝九晚五、废寝忘食,想起来就恐怖,管他呢,到时候直接睡觉,睡一个学期就像……OK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司尘头都大了,坐在晦音旁,冷汗一滴接一滴。
你好,第一名。”司尘终于鼓起了勇气,擦了下汗“你的名字不错。”
“是吗,我也觉得不错,我爸爸起早贪黑想的,不错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晦音完全不看司尘的冷汗。
司尘松了口气,敢情这是个话唠啊。哈哈,那就好。
青春是拥有一切又一无所有。晦音远没有司尘想象的那么可怕。她不是学霸,倒是个学痞。两个人很快变成了死党。
“司尘,看着老师,让我把这言情小说的最后一章看完,下课我得还呢。”
司尘揉了揉眼,擦了下桌上的哈喇子,“哦,你看吧,没事。为啥老师一直向这里看。”司尘一回头,“我靠,你别哭呀,大姐,我说老师怎么一直往这里看,靠。”
“司尘,下午去不去看电影。”晦音啃着冰棍说。
“你不会对我……”司尘一把抓住票,“靠,哈利波特,晦音,约男生不能看这呀,怎么着也得是爱情片呀。”
“滚,去不去,超市刮发票刮的”晦音抽出了抽屉的小说。
“靠,我上次去刮啥也没刮中。凭什么。”司尘不满。“去,当然去。”
青春永远是这么快的流逝。从不留步,从不停止。
“司尘,寒假我去你家玩吧。”晦音说着,可她的目光从未从言情小说上挪过,“住这么近,可我还没去过。”
司尘猛地从桌上爬起来,“不。”
“说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晦音低着头,她并未看到司尘通红的脸。
黄昏,冬日的黄昏。白色的雪被照成黄色,像是活着的阳光。
晦音还是如愿来到了司尘的家。她却宁愿不来。
昏黄的路灯,照着地面,雪又慢慢地下,晦音静静地听着司尘述说。“我的父亲我叫他稻草人,他年轻时出了车祸瘫在床上,我的母亲照顾了他十年,仁至义尽,在一天早上离开了世界,她只有40岁就走了。然后我的亲戚都消失了,我就一直照顾稻草人。直到现在。”司尘的语气很平淡,像是述说别人的事。“很惊讶吧,我有时也不敢相信。”
路灯下是一片寂静。晦音咬着唇,她的泪还是流了下来。终于解释清了。
为什么,他总是迟到,因为夜晚他得照顾父亲。
为什么,他总是睡觉,因为夜晚他没有睡。
为什么,他双臂有力,因为他一人挑起了一个家。
恶魔在路灯下笑得灿烂。
你身旁的所有都不为人知。
时间永远的静止,人却一直在流逝。冬天随着青春远去,象征美好的春天降临,可司尘他们却没空享受,夏至的高考让春天也变的炙热。小四的《愿风裁尘》里说如果你站在我家楼下的草坪向上看,你会看到我房间孤独的灯。可在这个疯狂的世界,每个高三的学子都是这样,在某个时刻,他们的灯都很孤独。可,除了司尘,他这个没心没肺永远不知道努力。可他没睡,他已经习惯了。从稻草人的房间走出来,他走到了床边,月似乎苍老了几分,可司尘没在意,他望向不远处晦音的窗,晦音的窗发出微弱的光证明她的灯还在孤独。司尘坐在窗边拿起笔画了起来,他画了那扇孤独的窗和那盏孤独的灯,又画了灯下孤独的她和自己。月亮在地面上留下雪一样的白,黑色的天空白色的大地,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延伸到世界的尽头。司尘笑了,让他的泪痕显得狰狞,他颤抖的拿起了手机,拨了出去,明明没有呼吸,也想要尝试。恶魔再次灿烂地笑。
“诶哟”晦音放下手中的单词“我没看错吧,你司大少爷也能来这么早,哪天不是踩着老师脚尖来的,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可没等晦音继续挖苦,司尘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走的是那么诀别,晦音猛的觉得这是永别,她却没有去追,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会猛然失去什么,可究竟是什么,晦音不知道,她其实知道,那就是爱情。窗外,明明是春却凋零了一株莫名的花。
恶魔隐匿在黑夜,你不知道他何时跳出来。晦音的灯仍在继续孤独。司尘坐在窗边,他突然觉得自己像只孤独的乌鸦,稻草人走了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吞噬孤独。他点着了一支烟,可却不想亲吻它,就这样放着。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司尘的心,他浑浑噩噩的去开门,门前站的是晦音,司尘笑了笑,可在他苍白的脸上这种笑惊心动魄。
“来做什么?”
“来找你,发生什么事了。”晦音倒也自然,坐到一张白色的椅子上说“就你一个,稻草人呢。”晦音没有说你爸呢,她也不知为何,但直觉就是这样脱口而出。
“他成了真正的稻草人,呵呵”司尘拿起来那支烟死命的捺在烟灰缸里“还记得哈利波特吗。”
“当然,我们一起去看的”晦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你要好好学,要考上格兰芬多哦。”司尘将桌边的半罐啤酒倒进烟灰缸,“我早就被分到了斯莱特林,被我心里的分院帽。,呵呵。”
晦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瞪着烟灰缸里的褐色液体咬紧了唇。
恶魔笑了,嘴角裂到了耳后流出猩红的血,他舔了一下,缓缓消失在黑夜之中。
我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雕像或是什么,时间从我们身旁划过,我们冷漠的看一眼,然后不理不睬。六月,终究到了,最后一句考试结束,多少人就这样掉进了独木桥下的河。晦音觉得自己走过了独木桥。走出校门,她仰起头看了看烈日即使黄昏就会消失可不是也有第二天吗?她低下头又猛地抬起,她看到了他,他看到了她。
落红不是无情物,我们似是看到窗边凋零的莫名的花,我们关掉哪盏孤独的灯,然后转身看到某人。
他的家更乱了,只有一个人的生活,只有恶魔与孤独陪伴。
“你现在还好吗。”晦音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般的生分。
“还可以吧。”
司尘变了,变得沉默,只乌鸦吞噬掉了孤独。晦音盯着司尘脖颈上的吊坠,那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很悲凉,与司尘白皙的脖颈格格不入像是小四说的那样古城墙上留下的最新款的NIKE鞋印“你变成了斯莱特林,呵呵。”晦音实在受不了这种窒息的尴尬,像是谁扼住她的脖颈,她想打破这种局面,用尽全力。
“我其实喜欢过你,知道吗?”司尘打破了寂静。他似乎要换来另一片寂静。
晦音低着头,咬紧了唇,她不知道这是好或坏,喜欢过,而不是喜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天我就要走了,去南方,离开这里,我是只孤独的乌鸦,但我却想和大雁一样飞到别处,以便遗忘。”司尘在笑,却笑得狰狞。
黄昏,太阳终究落下,天边的血红是它以难置信的疑问。恶魔再次降临,鬼魅的笑。
“就这样忘了一切吧。”晦音在路上喃喃说,这是司尘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清明,细雨,总是阴沉的一天。一座墓前放着一株莫名的花,被雨洗刷的鲜艳。女孩站了起来,看着那鲜艳的花。
“我们还是相见了”沙哑的男声传来,女孩颤抖的转过身,雨水沿着对面男孩俊俏的脸庞流着。女孩扔掉了伞飞奔过去,紧紧相拥。
窗边的花再次绽放。
雨中,魔鬼握紧了拳,气愤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