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春雪皑皑的二月时候,我就踏着深雪走过来,我记得那时楚河旁的流水还挂着初春里的冰凌,赏湖游船的人儿在船梢上指点风景,似乎过得惬意十足。只有春光中的建筑和暖阳还是温柔的样子,亦如很多年都未曾梳洗,未曾醒来般。
我还记得白鹭街上的梅花是争芳斗艳的,地铁的出口和公交车站台两边的梅花却凌乱得很,来往的路人见证梅花的傲骨和芬芳,连彼此的讨论声中都会带有若干个“香”字。对于这座城市的初春,太多人会心生怜悯和绝情,怜悯春日太短,绝情春风太美,感叹时光太柔。路过的人始终路过,城市的春天依旧不会改变,还是旧时窈窕样子。
我就是在这样的情感氛围里走过城市的,直到春风最盛的四月中旬,有来自东西湖区的故人捎来的旧书,她用平稳的语气讲道,顺产过后生活的种种不顺意之处。那位叫做梅的故人我很久未见,岂料再见时她已为人妇,这种突兀的感觉让我终于体会出原来哪怕最美丽的季节也会自然而然过去,季节在任何时候又都是不缺乏色彩的,最好的景致来自我们的笃情和挂念,对于一个人来说,也是如此。
春天的温柔让春天似乎停留得特别短暂,直到有一天的阳光变得娇媚过头,变得苦闷,我才知道如今已经到了烈日炎炎的盛夏。当我走在同一个目的地望着同一处地方,高楼矮墙和衰败了的植被时,我依旧是一幅行走的心态,我很遗憾,在经历了如此多的光景后,我还是没有找到一位赏心悦目的人。无论斑斓的街景有多美,城市夜色下的灯光多绚烂,我始终没有羡慕的表情。我敢肯定,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带上我,从她姹紫嫣红的想象里飞过,那些赋予诗意的景象是她在二十年光阴里沉淀给我的最好礼物。
有少年臆想的春天因此变得古怪,开满花的树,落满叶子的巷道,还有四处游走的八零后男人女人,出馆子,进馆子,春风得意。春天本来是宁静的日子,流落到城市的街角,流落到每一个人的身边后,就变得热闹起来。春天里的斋菜清淡得很,古色古香的庙宇前,空静的人对着空荡的山,回想着斋菜或者尘世馆子里的风月,到底能记起来一点,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候。
我能想象到的春天的景色一直是和盛夏时节的样子很像,暮春季节的万物生长多是极尽疯狂,再过了春的时间后,还是一如既往增长。夏天来得晚,来得叫人目不暇接,不管温度如何高涨,游荡的人始终有方向。那些习惯游荡的人,天生无处不在,季节就是外衣,行走就是家,流浪反而来得享受。
夏天的颜色里,盛装和碧绿总是相互依存,还是在方寸的琴台月湖摊前,我第一次看到了粉色和白色相互点缀的荷花。南唐李景的诗句“菡萏香消翠叶残”写的深秋的荷花,毕竟留有残香,盛夏里的荷花香气自然十分盛大。垂钓的人,反复游走于花的香气中间,似乎带有某种诱惑力,将水里的鱼儿吸引,走到哪座水域还是钓获不减。我觉得应该感谢四周碧绿的环境,让鱼儿们减轻了抵抗力,也让我看到了美丽的夏天。
夏天的风景里还要算上洁净的流浪。清晨的光线,傍晚的斜阳,一凉水一青山,微笑的人凝眸而去,带着众所周知的力量,跋山涉水。虔诚的人从来不缺乏信仰,万水千山的磨难如何走过,他就能自信地在夏天的城市里安然无恙。只是我们在议论的时候,大概还要算上一条,这座城市的伟大狂想,给了流浪的人。
午后的春天和午后的夏天风景类似,守着窗的人仍旧守着窗,春天的风千娇百媚,夏天的风温热十足,窗台的风格在春天里是清爽的,可能颜色鲜绿,在夏天里就是苍老又炎凉,徒现一年一度的安静特点。我记得老家里的春分夏至时节,就有不断往深山里行走的乡民,那个时节是野味丛生的最佳时候,一群人上山后回来,总能拿出厚厚的菌类美食,将未食用完毕的菌类晾晒于矮矮的窗台上,成为那一代人最温馨的记忆。
春天在城市里的特点,算上花样美食的活动不多,人们彼此照应的出行肯定不少。踏青活动在初春时节最为适宜,春乃时节之首,在春天里出行,发现的景色总要新鲜十足,快意十足。那些最具诗意的文字以描写春天的最多,当然还要算上斑斓的故事,诗句和故事,天生分不开。因而在春风时节的城市会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登科游子,他们携马同游,琴棋书画,连横今古,引为佳话。
与此相反的夏天就没有如此醉心清醒之行了,老故事在盛夏时节从来不演绎在白昼时分,那些经典的故事似乎于夜色中上演的更多。老家的盛夏时节,最热闹的景致也是在此,夜色下的风景是由一排排大蒲扇构成的,围坐的人点上蚊香,任夜风吹拂,他们此次讨论三伏天里的各种趣事。一年之中也只有夏天的夜晚,能让大家凑在一起,念着故事,安宁入睡。
我想象到的春天夏天的景致就是这般支离破碎,可人的故事因人而异,随时随地被写就的结局有可能无人知晓,也有可能满城皆知。听着故事的少年在落花如雨的时候渐渐长大,从安宁的春天到热烈的夏天,逐渐变得绚烂多彩。大概要写一首老的情歌才能表达出季节转变的突兀和人心叵测的不安,然而天知道,一年一岁的别离成长终于让人安稳住了疑惑的心情。
我就是用安稳的心情来回驻足的,对着眼下即将而来的酷暑时节,我勉强应和,平淡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