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望向车窗外时,小雨仍是淅淅沥沥的下着,路旁的白玉兰已经绽得亭亭玉立,纯洁无暇了,就像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妙龄少女,打着雨伞,穿行于大街小巷,不说话,只安静地走着,清香便酥软了东风的胸膛。
还未至三月,江南的柳便被多情的东风吹绿了,桃花,梨花,没有邀约,就一簇簇盛开在小小的庭院里,用香气喂饱了春天。群山叠翠,河流匆匆,雁子忙着衔草筑巢,一只只调皮的风筝冲上天空一赛高低......站在明媚的阳光中,我一次次伸出臂膀拥抱,江南,一场我做了将近三年的梦,醒来时,我就站在春天温柔的眼底,没有悲伤,只有安静。这个悠长的梦境,圆满了我前生所有的期待与美丽。
车,一直飞速行驶着。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江南一点点远我而去,与我的身体剥离。
玉兰花远去了,犹如一个惆怅的故事归了江南。越接近北方,生命的颜色就越少,光秃秃的垂柳没有生气地守护在路旁,天空灰暗。不时会有一滴水从车窗上滑落,在玻璃上走出个性的路线,不细看的话,竟有些像北方新生的柳枝。
我记得,柳树冒出牙尖时,小孩子们就到放风筝的时候了,三五个小孩成群结对的跑到空地上,让一只只风筝在蔚蓝的天空下乘风翱翔。
小时候,只有一年春天和雪(妹妹)放过风筝,那是母亲赶早集买回来的,八块钱。因为从来没放过风筝,看到风筝时,就和雪争着去拿,结果争夺之下把风筝的半边翅骨给弄折了,被母亲责骂了一顿。后来,母亲找了一截软树枝,用刀把它的皮面削光滑,顶替了损坏的那半边翅骨。
三月,那个明媚的下午里,一切都是温暖的。风筝在天空中高高地飞着,仿佛一起飞翔着的,还有梦想。我和雪躺在麦地上,说着很遥远的事情。
然后,说着说着,我们都长大了。
我去了日思夜想的江南水乡,雪继续她的学业她的梦。然后,再也没放过风筝。那只曾折断过的风筝,也因为几次收拾家什而不复存在了。
雨,终于停了。车正在走近北方,走近我离开了将近三年的故乡。
北方,我要回来了,此时正是春天,不早也不迟。
二
春天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这段不长不短的光阴,足够让玉兰浓妆淡抹一番,攀上春梢头,又悄悄卸下心事掩入泥土。也能让一阵微风,轻轻走过,曛暖岁月的步履。
刚住进翠园时,正是三月初。那时,玉兰花还没有开放,只有一些淡粉色叫不出名字的花儿默默开着,没有香气,花色也不是很纯净,在篱笆圈成的小园里,细碎而落寞,数着春天的日子,把粉色的小花努力绽放。
一日,下班时,无意间一撇,发现玉兰已经绽出花骨朵,白色的小花朵优雅而高洁。之后,粉玉兰也开花了,梨花也亟不可待的一夜白头。这下,小院里的花色就鲜艳起来了。白的,粉的,各有各的娇容,各怀各的心事,在春天里,在微风的吹拂下,甜蜜地静静开着。
清晰地记得一些在江南的日子,玉兰树下写下的诗行,莲花湖畔留恋过的石板小路,古亭中看柳色满春流水小桥。匆匆间,又是一个春天,很多人都离去了,我也离开了江南,回到豪放不羁、清淡洒脱的北方。在有着阳光、花香的日子,恬淡安静地行走,幻想。
好像就只是一个转身,玉兰就凋了。满地的花瓣,在风里翻卷,浅香。望去,夕阳慢慢后退,直到退到山的那一边,夜便开始漫上来。
夜漫上来,一些树枝就该显得凌乱了,月光也找不出头绪。
一直就知道,先生住在这座城市,只是没敢告诉他我来了这里。城市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即使有天,我们在街上相遇,恐怕他也早已认不出我来。
时光的魔力是强大的,这不可否认。
很多事,都在变着,包括这四月的风向。一些渐渐转暖的心思,让我懂得生活中四处都有阳光。没什么不能放下的,云朵爬上高山,已经开始漫过来,洁白洁白,宛如大好的青春年华,不染尘埃。
停下脚步,听听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对于四月,对于我,宁静是最稳实的住所。
北方与南方,各有各的风情,各有各的姿态。若是心内有阳光,无论那里都是一派风和日丽的好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