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太远了,皮兰散文

2020-04-23散文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地方从来没听人说过,去了之后却永难忘怀,这个地方就是皮兰。

  对我来说,它实在太远;我在远东,它藏在地球西边亚得里亚海最上端那个海湾,好像掖在欧洲的胳肢窝里。如果从维也纳向南穿过山重水复的阿尔卑斯山,越过边境,路经斯洛文尼亚那个出名的小巧的首都卢布尔雅那,往西不停地开下去,再沿着亚得里亚海的海边弯弯曲曲前行,然后不知不觉驶入一条狭长的伸入大海的极小的岬角,皮兰就在这天涯海角似的地方。

  这个只有四千多人的小小的中世纪的古城,密集着层层叠叠两三层的小楼,全是雪白的墙和砖红色的尖顶。走进皮兰,不像进什么名城,心理上会有意无意做点准备。在皮兰海边散着步,边走边看海上的美景,不经意就走到它城中心的广场上。我试了一下,从海边到广场只需要二百步。广场是圆形的,广场周围的建筑排成U形,开口处对着大海。海鸥与海风可以轻易地来到广场上。这就使我看到它源自一个原始码头而一直开放着的历史。

  欧洲的广场无论大小,四周的建筑都是城市的门面。皮兰的门面可没有花团锦簇般的大厦,一律是墙面斑驳甚至是破损的老楼,然而它们简朴、素雅、沉静,像中世纪的农夫农妇平和地站在那里。

  皮兰的地标是在城中鹤立鸡群般高高耸起的尖顶的'钟楼,它叫人想到威尼斯圣马可大教堂的钟楼,只是更简约更古朴一些。皮兰历史上曾属威尼斯王国管辖。有人称它是“袖珍的威尼斯”。但它在同海的关系上与威尼斯不同:它像是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向大海眺望;威尼斯已经光着两只脚站在海里了。

  在威尼斯统治的漫长的五百年里,它骨子里已浸入太多意大利人的气息与气质。尤其是对历史的态度。街头巷尾处处可以看到历史的见证。一棵与一根石柱死死缠成一体的古藤,东一块西一块有刻痕的建筑残石,多半已经锈烂在土里的铁锚……没有人去拙劣地添油加醋,或者去涂脂抹粉“打造”它。历史是不需要加工的。

  最深厚的皮兰还是在城中往复迴绕的哥特式的老街老巷里。这些艺术品店很少出售千篇一律乏味的旅游商品,多是艺术家富于个性的创造。不论是陶瓷、玻璃制品,还是铁艺或者千奇百怪的艺术化的日常物品。他们尊重历史,却又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是一个劲儿在“非物质文化遗产”身上拼命挤奶。这样的文化才是真正活着的。

  山上教堂的钟声响后,一对新婚的男女走下来,穿着白纱裙的新娘一手拈着一朵挺大的红玫瑰,眼睛很美;新郎的脸上溢满幸福。两人穿过广场时,没人上去看热闹,只是几个本城人远远站着,笑嘻嘻地看着这两位年轻的熟人。

  他们手牵手穿过广场,偶尔会情不自禁停下来,亲吻一下,再走,就像他们的祖父祖母。

  美好的传统就这么悠然自得地传承下来。

  只可惜它离我太远了,皮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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