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走走神,多么美好散文

2020-04-24散文

  我总以为,走神也是一种富有创意的思维活动,是我们心灵的海市蜃楼,它丰富着我们的精神生活,充盈着我们的情感,甚至调剂着我们的情绪,是我们现实生活缓解压力的一个出口。

  ——引言

  偶尔走走神,多么美好。看到这句话,心里忽然开出千朵万朵小花,它们微笑的模样,像极了春日的一缕小风,暖而清凉,柔而不腻。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一生能拥有多少个这样惬意的时刻,但我以为,这样的时刻,人人都曾有过,而且还将持续下去。

  记得小女孩的时候,喜欢揣一个小凳,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看书,偶尔想想心事,看看远处高远的天,怎样一寸一寸矮下来。疲倦的时候,支起胳膊,托着腮儿,假寐。风从周身轻轻掠过,夕阳的光晕一点点漫上来,小小的院落,陡然金碧辉煌起来,那一瞬间,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或许我就是某个童话里逃逸的公主,正在等待一辆南瓜车的救赎。

  结果是南瓜车没等到,天却黑了。童话被关在门外,人间的烟火正锣鼓喧天。我沉溺在俗世小小的幸福中。虽然这幸福并不见得多靓丽多富足,然而对于童年的我来说,粗茶淡饭能够吃饱,没有父母的责骂,纵然姊妹众多衣衫褴褛,但不吵嘴不打架,已是莫大的恩赐了。

  你看,小时候的我多么容易满足!也正因为这份满足感,才滋长了偶尔失神时的意蕴,那个丰饶而多彩的想象世界,常常让我忍俊不禁。

  后来慢慢长大了,长大的过程中依然喜欢走神。只是这样美好的时光已经不多,因为属于我们个人支配的时间实在有限。课堂上偶尔走神,还会被老师呵斥,那些支离破碎的光影,再也拼不出幼时的城堡。于是成长的烦恼油然而生。

  上高中之前,我一直是走读的,高中,开启我单飞的历程。第一次离开家乡,离开母亲的臂弯,心里却无半点不舍,反倒有种放飞山野的窃喜。县重点高中,想想这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呵!

  很快我就融入了住校大军的行列。父亲给我送来被褥,粮食,又交待一些注意事项,匆匆归去。留下我,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那时候的宿舍,几十人一个大房间,上下铺,场面宏观。我喜欢安静,陡然间被丢进这一大堆人当中,很有些不习惯。好在有同班的好友,一起解解闷,日子也还勉强凑合。

  其实算算呆在宿舍的时间,也不过几个小时。晚上还有晚自习,回来匆匆洗漱一下,就得上床睡觉。每逢周末,离家近的,都倦鸟归巢了。我离家远,基本一个月回家一次,剩余的时间,大都出去借书来打发时间。偶尔也逛街,可学生时代,家里又不富裕,哪有多余的钱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学校斜对面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小路尽头有一片滩涂,我们称之为洛河滩。那是我们下午放学吃过饭后常去的地方,不光我们,县城的许多居民也喜欢去那儿。虽然洛河水算不上多干净,零星的几棵芦苇,也没有诗经里描述的`“蒹葭苍苍”那么美,可我依然对它情有独钟。

  从校门出来,往西走几十米,再右拐,就是通往洛河滩的小路了。晚饭后,我常约一两个女伴到洛河滩玩。

  洛河滩也有芦苇,就是《诗经》里所说的蒹葭,只是,这里的芦苇太过凌乱、稀疏,远没有形成气势,因而失去了《诗经》里的那份诗意和浪漫。

  洛河滩远没有一些人文字里描述的那般漂亮,至少在我读书的那个时期相当原生态。

  不过是一些碎石,一些水流,一些沙粒,几星草,如此而已。然而在那时,这些已经足够。

  春有蜂蝶闹,夏有柳枝舞,秋来多秋虫,冬至雪花飘。即便这些统统没有,只要有水,总是可以慰藉心灵的。

  那水并不很深,粼粼地泛着微波。偶见浣衣的女子,水边浆洗衣物。只是,那女子也不如文字里的浣衣女子那般娇俏,烟火的气息很浓。

  河面上也不十分干净,总有人不自觉往河里扔垃圾。有些地方,还有油污的痕迹。于是,感慨人类的龌龊,好好的一个妙处,平白地抹了些黑,还要自己恶心着自己,何苦呢?

  我喜欢河岸上那一条窄窄的林荫道,喜欢追逐阳光斑驳的影子,喜欢枝叶间鸣蝉的吟咏,喜欢秋日里落叶的静美淡定,喜欢落雪时窸窸窣窣的声响。

  更多的时候,我喜欢走下河提,捡拾沙滩上漂亮的石子,挑选中意的带回宿舍,放进盛水的瓶子里,看它们静静地对视,默默地练禅。有时也会赤脚跳进水里,感受一下水的柔软和凌厉。只是,我一向是惧怕下水的,所以待不了多久,就会撤回水岸,坐在某片高地上,遥望。

  远处还有什么呢?一大片一大片滩涂之上,是时光追赶的羊群。它们越过山峦,越过城镇,越过高高低低的烟囱,按下云头,低低地喘息。我听到它们的低语,它们也和我们一样是有些叛逆的孩子,不喜被压制,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云朵下面,是淡淡的蓝。有时,这蓝清澈透亮,像蓝宝石。有时,这蓝迷迷蒙蒙,像披着一条柔曼的丝巾。有时,这蓝,却深邃旷远,如一位饱经世事的老人,絮絮说着流年。

  来的来着,去的去着,洛河滩始终无语,接待着一拨又一拨自己的子民。我站在他们中间,忽而微笑,忽而蹙眉。

  但不可否认,我的三年高中课余生活确乎与它息息相关。

  有时是一本书作伴,在微黄的阳光下,不疾不徐地读。说是读,其实也并不见得多么专心。毕竟人声嘈杂,哪里都是人,我所觅的也不过是相对安静的地方。

  喜欢被风微微地吹着,喜欢被阳光柔柔地抚摸着,喜欢把脚伸进水里的感觉,喜欢对着蓝天发呆……喜欢是一件十分微妙的事情,它可以随意放大想象,天马行空。有时入了神,竟自觉得自己也是这画中的一景了。

  有时和知心的好友说说体己话。青春时期的许多话题,总是那般美好,即便是微微的苦涩,日后想来,也是独特的人生体验,是一份不可回溯的青春印记。

  有时干脆什么也不做,选一处高地,看林林总总的人,他们也如这洛河滩一般,有的被生活改了颜色,有的还在挣扎,有的养尊处优吧?就如脚下的瓦砾石块,各自都有命定的方向。

  河之阳,河之阴,一脉流水,两种表情。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流向何方。那个时候,对于前途和命运的担忧,远不及后来那么急切。终是有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

  记得那时候就着洛河的夕阳也写过一些伶仃的文字,还配了蹩脚的插图,引得不少同学羡慕。可后来,文字终于还是湮没在时光的流里,连同彼时的记忆,一并模糊了。

  多年以后,当同学问及当年的许多人和事,竟然陌生得如同从未经历过一般,这种羞赧的感觉,一直淡淡地弥漫在周遭,我的记忆怎得糟糕到如此地步?

  如今,我所能记起的,唯有洛河滩的一些流水的声音和阳光穿过林叶的声响,那种沙哑而生动的韵律,是我曾经的青春旁白。

  等这一切很快被风声掐断,我已经是南方某大学的学子了。嘉陵江的涛声传来温润的讯息。我们7个人一间宿舍,两个外乡人。我隶属河南,另外一个则是广东妞。其余几位全是四川妹。

  四川人好客,每每周末她们返校,少不了有好东西与我们分享。偶尔还被某位要好的室友带回家去做客,体验一下本地人的生活。

  想起到大嗓门莉家做客的情景,多年以后,仍然温馨如昨。羊肠小道,步步惊心,惊魂未定之时,早有她热情朴实的父母亲、奶奶迎了进去。小木楼吱吱呀呀,大铁锅滋滋啦啦,竹罾米饭飘香,石磨豆花动情,还有屋后山头自家栽种的橙子闪亮登场,自家喂养的鸭子自报家门……这一切的一切,充满质朴的清香。

  如今,同宿舍的几个姊妹虽然分割五湖四海,但我相信,在我们俗世的忙碌中,一定也有这样一个时刻,如我一般,眯起眼睛,回忆起昨日的种种情形。纵然已经失去联系,纵然是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那些青枝绿叶的记忆依然会潮汐一般,在我们的生命里留下些什么,沙粒也罢,珍贝也好,都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人生是一场好浩大而私人的修行,我们都是苦行僧。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偶一为之的走神。现代人不是提倡慢生活,让脚步等等灵魂吗?我想这个慢里,是不是容纳了允许我们走神的权利?

  想起早些年在乡间看到的一个画面:画面的主人公是两位老人,须发花白。时值深冬,太阳还好,没有风。他们的背后是一堵褐色的土坯墙,墙身斑驳,应该很有些年岁了。男主人公像是中风后遗症,嘴角有些歪斜,斜坐在一把椅子上,好像睡着了。微黄的阳光斜射在他花白的胡须上,微微泛着金色。女主人公就坐在男人的对面,她微微笑着轻轻把手盖在男人的手上。

  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我又失神了。而且我也相信那个画面中的两位老人此刻也正失神着,我们从事着一项秘密的活动,不为人知,却温馨美好。

  我总以为,走神也是一种富有创意的思维活动,是我们心灵的海市蜃楼,它丰富着我们的精神生活,充盈着我们的情感,甚至调剂着我们的情绪,是我们现实生活缓解压力的一个出口。

  是啊,偶尔走走神,多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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