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钟声散文

2018-10-14散文

  关于童年钟声的回忆,几十年如梦如幻,偶尔在回忆的天幕上一闪而过,有时又是梦中的一声嘹亮,如同闪电之后的惊雷。

  第一个回忆,那是童年家里的一座老式座钟,永远放置在大柜正中。回忆中它永远在滴滴哒哒走动,永远半点“当”地响一声,永远实行十二小时打鸣制,让你闭着眼睛也知道时间。每晚最高峰,出现在子夜,万籁俱寂中,它会清晰地当当敲十二响。回想这种破空之声,小时候却很少因它而醒,可能因为这种当当声音,连同滴滴秒针声音,已成为夜晚睡眠的组成部分。类似于河上人家,水浪之声中酣睡。又似老式火车上咣咣当当中入睡。老家的座钟为纯机械钟,每隔半月上弦一次。因为此钟最大特点是,定时报点,且到了极限,学名自鸣钟,是我家里的“大件”。自我小时候就已存在,直到父母迁入城中,才改为电子钟。这种钟声,成为童年回忆的最常规声音。小时候,看到它停止走动,我们会争相为它上弦,随着咯吱咯吱的上弦声,它又恢复了生命。上中学时,每次背诵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时候,就会想起老家的钟声。寒山寺的张继在旅途无法入眠,自然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钟声。而我确是童年和少年的十几年间,总是在频繁的钟声中睡着。据说,座钟是祖父送给父母的结婚大件,在一九五八年代,这是非常贵重的。而它也跟随父母至今。只是如今为父母收藏。而它的当当钟声,象征着时间的宝贵,记录着人生的脉动。它在沉睡之中,它永在时间之中。

  第二个回忆,是生产队里的钟声。小赵家生产队里的钟,实际上是一块铧铁,栓上一段铁丝,挂在生产队前道的大榆树上。我家离生产队很近,近到跨过我家南院墙和一条壕沟,就是生产队。我们屯子不大,没有广播,更不用说电话了。生产队里有什么事就靠敲钟,那钟声日久鸣响,深入人心。生产队里的钟声“叮叮当,叮叮当”,响亮、清脆、明快。每天到了上工时间,生产队长们先后敲钟集合,六七十户的小赵家屯里,钟声就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了。过一会儿,有人陆续聚来,男人边走边抽旱烟,女人随身带着鞋底不时纳几针,有人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看看人来得差不多了,生产队长就开始派活。领活后,社员们有的赶牲口扛犁,有的拿铁锨锄头,三五成群地向村外的地里走去。队里的干部,除了生产队长,还有指导员,妇女队长,民兵排长,会计等,如果队长有事,就由指导员负责派活。干固定工作的人,可以不来领活儿,比如种菜园的,喂牲口的等。

  生产队里的钟,有事就敲,有活就敲,敲多少下也没个准数,全由敲钟的人自己掌握。生产队里有活了,分粮了,年节分个马肉、驴肉了,开会了,队长就去敲钟,生产队有个啥急事了也敲钟。1982年冬,小赵家生产队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搞包产到户,土地、车辆、马骡驴都分到各家各户了。那口钟又挂了些日子,后来也分走了,它的下落不考。它已经在时光里留下无数的声音,它或已被放在哪家的杂货房里,或成为铁匠铺里的一块普通溶铁,或成为另一种铁制工具的组成部分了。铧铁钟离开后,只剩下那棵老榆树。再后来,生产队的树也分给个人了,但老榆树至今还在那里。我记得老榆树前边曾有一口水井,那年淘井,李凤明穿全套皮衣(潜水衣)下井,后来他就在旁边磨坊里,搅拌地瓜秧子,被机器绞断了一只胳膊,当天就死了,他的两个儿子还在村里。这是生产队解体前发生的大事。李凤明一家三兄弟,三弟李凤海是我远房二姨夫,二弟是李凤春。我三哥曾写一文章,讲过李凤春当生产队车把式,夜半回家,在老齐家前街遇鬼的故事。据说那以后李凤春就已不正常了,也就当不了生产队的车把式了。老榆树像一个沧桑的老人,耳闻钟声,目睹了世事的变迁。

  第三个回忆,是我小学的钟声。一九七五年冬天一个大雪后的清晨,大哥送我到赵家小学入学。第一次听到了小学当当当的上下课钟声,那天,当班主任大赵老师讲完最后一节什么课,盼望已久的下课和放学的钟声响起来,这是一种压抑后解脱的声音。以后十五年学生生涯,这种钟声和以后的铃声,唤醒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那时的小学,尚是五年制,学校为一长溜平顶房,建在大赵家屯正中,南操场前是一个大水坑,东边三百米是柳家中学,西边三百米是柳家公社政府和柳东大队部。可以说,赵家小学处在了全柳家的中心。后来赵家小学迁址乡政府后身与刘大院屯之间,并改为柳家中心小学。

  那时候,一个教师兼几门课程,非常辛苦。我印象中有大赵和小赵两位女老师,除了体育课,其他课她们俩全教。因为大赵老师较丰满又管教严厉,我们背后叫她赵大屁股老师,为便于统一,长得苗条的小赵老师被我们叫做赵小屁股老师。小赵老师钟响即下课,我们较为喜欢她。大赵老师是班主任,上课有时提前,下课有时压课。二年级我刚当上红小兵,下课去南大坑一带玩,听到钟声才向校舍跑,被大赵老师堵在门口,说你戴红领巾还迟到啊,那时我还是劳动委员,戴红领巾的同学没到三分之一,我羞了大红脸,自此再不敢迟到了,但对大赵老师敬而生畏。一次我下小赵老师的语文课后,拿一块废弃的椅子腿向学校墙上甩着玩。经过一处高年级教室,还没下课,我瞄准墙裙摔着椅子腿玩,本来那么宽大的墙裙,我竟然鬼使神差直接打到上边窗户上,将一块窗玻璃打得粉碎,椅子腿掉到学生桌子上。我因这意外的过失而呆若木鸡。那个班级同学全站起来,一位男老师气急败坏冲出来揪住我,拉到教室里。我吓傻了,那班同学在哄笑,我无地自容,泪如雨下。正被教训时,忽然门被推开,风闻而来的大赵老师进来,说我班学生我管好吧,就拉我脱了困。路上她看我窘迫的样子,似乎知道我的自责和内疚,未再多批评我,直接让我上她的课了。当时没有她的相救,我多半会吓出病来。此后在校的行止变得注意了,也自感成熟些了。五年小学,不知何故班级没有合影,至今引为憾事。老师同学的音容笑貌渐渐模糊,但唯有那短促的学校钟声每每当当地响起来,在我的梦境之中,同学们便容光焕发,站好方队,在大小赵老师的指挥或带领下,做操、跑步。而最煽动我们耳膜的,仍是那放学的钟声。悠悠扬扬,不紧不慢,距离有序,足以调动起全身振奋的细胞。像歌中所唱:校园的钟声呀多么嘹亮,一个个学生呀走进课堂。社会是一座大的学校,我们也要背起书包,美丽的天地呀要多探讨。每个人学到老学不了,校内和校外都要学习,莫让时代把你抛掉。啦……啦……啦……啦……校园的钟声呀多么嘹亮,一个个学生呀走进课堂,莫让时代把你抛掉。

  确实,钟声永远嘹亮,时光逝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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