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盅白酒祭黄土的散文

2018-10-22散文

  在今年“父亲节”来临之际,当看见“父亲的酒”征文启事时,已故32年的父亲与酒诸多的故事,便呈现于脑海之中……

  ——题记

  我的父亲祖籍广东中山人士,归国华侨,一生儒雅。父亲不但字写得好,还会拉手风琴、打扬琴,且精通于金融业务。五十年代,父亲为了支援大西北,舍家奔赴秦岭以南的一个山区小县工作,将毕生的精力奉献给了他第二故乡;他的人生步伐,在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坎坷中,走到1986年12月12日那一天,在母亲老家(回去治病),原属于他的小屋里,在小憩睡眠中,戛然而止!

  父亲一生会喝酒,但从不酗酒或是说有酒瘾。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才会有酒兴。打我记事起,在父亲工作地时,我们一家三口生活中,印象中没有看见过父亲喝酒;当看见父亲喝酒的时候,都是我与母亲返回了江南老家,父亲每年的探亲假中,会与故交会面、隔壁同乡的邻居(“老广东酒楼”的厨师,我的“干爸爸”)在一起喝一点小酒。何为“小酒”?就是几钱量的小酒杯,喝那么两三盅。记得父亲与“干爸爸”小酌时,说着我一点也听不懂的广东话,但却看见他们两个非常开心、亲切。也许就因此关系,才让我那样称呼隔壁的邻居伯伯吧。

  1965年母亲有了小弟身孕,便带我又迁到父亲身边定居。我也没看见父亲喝过酒,也是那时经济条件不允许吧!到了特殊年代中,家里的日子坎坷不平,更没有条件去喝酒,且哪有什么酒兴呢?

  我不会喝酒,至今一滴都不会。所以我不知道,酒精的作用在人体的感受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我从生活中,可以看到喝酒人的兴奋、激动、脸色通红、“车轱辘”话反反复复地说着;有的人那时什么“牛”都敢吹!什么“愿”都敢许!甚至还有平日里看起来都很正常的朋友,会因过年、过节喝酒高兴而失态;还见过大街上因喝酒过度而耍酒疯,那一副“忘我”的疯癫形象。我的父亲从来没有过,最多是脸色微红,显得高兴,话比平时多一点而已。

  特殊年代中期,母亲带着我们姐弟俩无奈下乡了,父亲作为下乡干部也被安排在其他村子驻队。全家人受到了严峻的考验,但同时也感受到,在村里不再有那么多的压制与打击,精神状况松散许多。次年家里养了猪,在腊月根,猪被杀了,虽当年猪没有村里人家杀的猪大,但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1971年春(1970秋母亲有病了,父亲申请调回本村驻队,母亲经治疗看似痊愈),村上为我们盖了新瓦房,夏天我们告别了张伯家的旧草房就搬了进去。那年我们家养了头稍大点的猪,腊月猪被杀了,母亲就学着村里人,将好肉腌上几天,便挂到房梁上去烟熏,把猪头及下水,做成卤肉。吃饭时,母亲会切点卤菜,那一刻,父亲会提出“喝点酒”,那时是没有瓶装酒的,都是从县城里打的“高粱”散酒。那几日也会请几位村里年长的、或对我们帮助大的村民叔叔、伯伯,来家里一起小酌。那一刻,我看见父亲脸上泛着红光,开心地与他们交谈,给他们夹菜、敬酒致谢。

  还记得那年父亲与村长一起去县里参加“四干会”,那时家里已经有了自行车(在山下大队会计叔叔家寄存),所以他们俩每天天不亮起来下山,然后父亲骑车带上,赶上十里多路去参加会议。下午会议结束,他们也不在会上吃饭、住宿,又一起回来,父亲就招呼着直接进我家吃晚饭(那年家里没有猪圈,猪就在村长家猪圈养着,每顿放回来喂食)。那年的猪大,母亲卤好菜,都放进一个大竹筐子里,挂在房梁上垂下来的钩子上。当看见他们回来了,就赶紧切点卤菜,父亲就拿出酒来,开始倒酒小酌起来,他们畅谈当天的会议精神,以及对村上工作的设想与安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脸上都泛起了红光,显得非常开心、惬意,聊得非常和谐。

  1972年春我被推选在本队担当民办教师,母亲病重,于清明前病故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没看见过父亲喝过酒。

  1973年春父亲落实了政策,被调回县上工作。秋天我也被推荐上了中师,新房子便移交给村上,我们又重返县城安了家。

  后来各方面条件,都在日渐中得到改善,父亲会因家里过节或有点好菜时喝点酒。记得有一年过节,父亲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西凤酒”,只见那是个绿色的透明玻璃瓶,上面贴着红色商标,商标上有金色的凤凰图案,非常醒目、吉祥。父亲打开瓶盖,先用鼻子嗅几下,那一嗅,只见他陶醉的眼睛都闭下了,头也会轻轻地摇起来,然后往小酒杯里斟上满满一杯端起来,送到嘴边,轻轻地呷一口,只听嘴巴随之发出一声咂巴声,然后张开嘴巴,一幅惬意的舒坦、满嘴生香的愉悦,连说:“名酒就是好啊!这酒喝起来,味正,不刺鼻,不呛喉咙,好酒,好酒!”我不会喝酒,父亲就让我也闻一下,我也顿感酒香扑鼻。那一刻,父亲会用筷子沾一点酒,让小弟品尝一下,我看见小弟被辣的直吐舌头,“呵呵,男子汉以后大了,要学会喝酒!”说着父亲疼爱地赶紧给小弟夹菜,说:“赶紧吃点菜!”那一刻,我感到父亲也像个孩子似的,因此在有酒的日子里,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看到了父亲的开心、满足与幸福感,同时我也享受到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

  记忆中,在我结婚即将出阁的前两天,我们请了隔壁在食堂工作的邻居嫂子帮忙做菜。婚期前夕,家里中午招待了一些朋友、同事,还请了村上的张伯。父亲那天不但要陪客人喝酒,敬酒,劝酒,吃菜,还一改平时的简言。饭后客人陆续离开,父亲非要挽留张伯再喝几杯,那一天父亲显得非常兴奋,不经意间给喝多了。张伯要离开,我们不放心,便让家人陪送了一段路程。父亲随之就躺下了,他在醉意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但嘴里却不时地问我:“HT与XF来了没有?”因为那两个不但是我的同学,也是同事,关系非常好,因有事晚上才来祝贺,所以父亲操心的念叨着她们没来吃喜酒,那也是我唯一看见父亲喝醉的情形。那天我心里深深的知道,父亲是为自己的女儿长大了,要成家了而高兴;同时也有许多的不舍!但那时我虽结婚了,但婚期一过,为了照顾父亲与小弟,没有单独生活。

  我有女儿的那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改革开放从此拉开序幕。我们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父亲不单喝“西凤酒”,还喝过山西杏花村的“汾酒”、“竹叶青”;四川的“剑南春”等好酒,他会在经济条件的允许下买来喝。记得八十年代初,那时“茅台”酒随便就可以买到,父亲第一次买回来后舍不得喝,告诉我:“这是国酒,一瓶十多元钱呢!历史悠远,味道非常醇香,回味悠长哦。”我记得那时的“茅台”酒是白瓷瓶子,也贴着红色的“贵州茅台酒”标签。那时人们工资都普遍低,父亲好像拿五十多元工资吧,我刚参加工作一年实习期时,还拿不到三十元,因此,父亲那时对吃喝方面,还是很舍得的!

  那时山里野生甲鱼经常有卖的,父亲如果碰上就会买来养着,在礼拜天,叫来单位上两位关系甚好的叔叔,他亲自下厨,杀了甲鱼红烧上,与叔叔们喝着“茅台酒”,聊着各种话题,那场境使我感到父亲非常想要那样的快乐感。

  以后的日子里,有几年父亲是单独居住的,山区那时物质还是比较短缺的,一般也就是买只鸡烧上、炖上,或冬天买点羊肉炖汤,总之,他习惯做好菜,把关系好的同事、邻居请家里陪他喝点小酒,但从来不多喝,也正因为舍得,后被县上人们传来传去,说父亲很有钱似的。

  到1985年冬季,父亲因患有气管炎、哮喘疾病,就不怎么喝酒了。1986年冬季,小弟复员后带父亲回江南看病,父亲病故于老家……

  在这三十二年里,我每每想起父亲与酒相伴的场景,也略感欣慰!毕竟在经过坎坷后,在改革开放后的几年里,父亲还是过上了比较宽松,富裕与惬意的生活。

  父亲走了!我不能在节日里,像天下有父亲的儿女能说声“爸爸节日快乐”!几十年里,唯有在父亲墓前,面对黄土,倒上一盅白酒(近年是“西凤六年”酒),双膝跪下点燃香烛、纸钱祭奠缅怀,真可谓:

  一盅白酒陪黄土,双泪潸然女忆思。

  不晓醇香飘去处,但祈泉下父魂知。

  ——写于2018.6.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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