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里,嘻嘻哈哈叽叽喳喳,一帮青春少女三五成群地在逛街。好容易挨到厂休,一整天可以不想工作服,也不用洗沾满油腻的双手,不用将危险的秀发藏进工作帽内,也不用把神经绷得紧紧的。厂休,这一整天,姑娘们只爱红装不想武装。
她们真希望别人一眼就能猜中,她们是车工。
她们是如此的年轻,如此孱弱,如此单纯,又并未脱掉娇气。怎能想象拿根木棒都会皱眉的人,却是每天八小时要跟铁打交道的铁姑娘!
夏季,本是女性的季节,尤其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年青的女车工们却在皱眉。
因为上班得穿长袖服,领口不能低,衣料既不能薄也不能好,否则铁屑会在暴露的肌肤上烙上它的炙吻,把你弄得暴跳如雷;而那些执拗的铁屑一旦在质料好的衣裳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梦般的足迹,你也只好去叫“老天”!裙子是绝不能穿的。眼看着流行色在街上如花般旋转,女车工们匀称的小腿肚却只能安份守己地躲在厚裤筒里。她们本拥有花样的芳龄,却不能象花那样怒放争妍。
冬日里,每个有感觉的人,都将自己穿得舒服暖和。年轻的姑娘们,更懂得如何锦上添花。可年青的女工上班八小时不得不脱下潇洒暖和的冬装,换上单薄的工作服。她们一个个变成了标准的不爱红装爱武装的铁姑娘。她们用不许戴手套的双手操作着冰冷的机床。凡手能触摸的每一样东西都是铁一样的冷,包括此时那一颗颗少女的心。
年青的女车工,好羡慕同龄少女的那一头秀美的长发。发誓以后一定蓄发,蓄得长长的。可总是蓄不起来。稍微养长些又得去发廊吹个崩式头(或叫崩妹式)。头发长操作不安全,万一给搅进去,那可连脑袋也赔进去了。
既然命运已无法重写,那就接受它的馈赠吧。不论有情或无情。
年青的女车工,丰富的少女世界,犹如脱下单调工作服后所呈现出的多姿的青春风采。
不仅仅需要女性的友情,同样希望拥有男性的友情。然而每一次都弄得尴尬难堪,那些兄长的情书总使她们逃得远远的。一边用手拍着胸口:好可怕的爱啊!太早了,我不要……有时,却又好渴望有个爱人……
潇洒地甩甩头,还是又回去找女友作伴。聊天、逛街、学织毛衣。偷偷学做生意的,总是蚀本;偷偷写小说的,总是不给别人看;发誓一定要学门手艺的,总是有借口未学成;想自修大学课程的,总是毅力恒心不足中途打退堂鼓。刚才脸上还是一片阳光灿烂的,眨眼工夫,又会嘘出来自灵魂的叹息。于是谴责自己将大好年华慷慨地大把抛掷。想着想着,那眼泪就会淌下来,不去擦,流至嘴角,又酸又咸……
年青的女车工啊,让我们磨好手中的这把生命外圆刀,装好它的最佳位置,去切削青春。因为青春只有一次,报废了,再也无法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