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嘴渴望着散文

2018-11-30散文

  金色的夕阳正静静地洒落在海南文昌市昌洒镇郊的一片灌草林上,为这片薄果草和岗松的混交林镀上了一层静谧的气息。然而,在并不怎么茂密的岗松针叶下,一场悄无声息的杀戮正在酝酿之中。一只毫无防备的蚜虫挪动着白胖的身体,沿着一枚宽宽的叶片正奋力爬向悬挂在叶尖上的那个闪着绿光的诱人瓶子,蜜汁般的芳香向它阵阵袭来,令饥肠辘辘的蚜虫变得更加迫不及待。于是,它一头撞进了这个攀附在岗松上的猪笼草所布下的甜蜜陷阱,不明就里地踏上了不归路。趁蚜虫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之际,猪笼草非常及时地关上了瓶口那只紫红色的美丽盖子,把蚜虫的后路给彻底封断。可怜的蚜虫就这样懵里懵懂地成了猪笼草口中的美餐。

  如果你问世界上哪种植物是有嘴的,我会行不犹豫地说——猪笼草。尽管从科学的角度看,植物的构造只能包括根茎叶花果,是断不可能有口的,那是动物才有的器官。然而我却喜欢固执地把猪笼草那一只只外表可爱诱人的笼子看成是这种植物的嘴,因为无论从形态上还是功能上看,这些笼子都酷似一张张张大着的嘴巴,一旦活生生的食物送上门来,它们就会毫不留情地吞咽进去。

  这种在我看来很像嘴巴的器官,科学的叫法应该称之为“捕虫囊”。因为捕虫囊的形状呈圆筒形,下半部还稍稍膨大,外形极似猪笼,因此得名猪笼草。可是说了半天,你一定还是不太明白,这捕虫囊也好、猪笼草的笼子也好,究竟是个什么器官?说出来也许你会不信,这猪笼草的“嘴”,其实就是它的叶子。当然,这叶子是经过长期进化变了形的。而我们所看到的猪笼草的“叶子”,只是它的叶柄。

  如此看来,猪笼草的确可是算是一种非常有个性的植物了,不仅它的叶柄变态成了叶片、而叶片又进化成了具有捕虫功能的叶笼,差点搞得我等观众分不清个所以然来,而且单单这捕虫囊,又分化出高位瓶和低位瓶两种。作为一种多年生的藤蔓植物,它的主要茎干总是喜欢沿着灌木和乔木攀援生长,而且长得非常迫切,具体表现在茎节间的距离不断变大、叶子由底部的轮生变成为互生,此时产生的捕虫囊称为高位瓶,形状比较瘦小,色泽也相对平淡;与此同时,猪笼草的其他茎干也可以在地面匍匐生长,这些茎干的节间距离就比较短,轮生的叶柄相对密集,产生的捕虫囊也就相对更多,这些捕虫囊即是地位瓶,形状又大又胖,色泽也更加鲜艳。

  有意思的是,就像残留在人类社会中的根深蒂固的封建等级观念一样,猪笼草的等级竟也十分森严,只有它的主茎可以高高在上肆意生长,其它的茎条都只能匍匐在地,即使匍匐茎上每个节的叶柄处都有一个生长点,也只能蠢蠢欲动却不敢萌发,因为被主茎芽的顶端优势压抑着。而当主茎上连续几年开花之后,整个植株已变得异常高大,养分积累很多,这时基部的侧枝才终于不再满足于生长巨大的叶柄和肥硕的低位瓶,也开始萌发向上的茎干,并且长出高位瓶来。这状况这做派,跟那些位高权重、隐忍多年却终还是不甘寂寞的篡权者是何其相似啊。

  这种微妙的生长状态一直维持多年,周而复始,猪笼草就会越变越庞大,一枝独秀的主干终于萌生出十几根侧枝,成为一株巨大的植物,上面可以长出数百片叶柄和上百个捕虫器,成为一个令昆虫心惊胆颤的“植物界百慕大”。这个“百慕大”专门吞食昆虫活体,并用瓶中的腺液将虫体溶解分化,吸收养分以供给全株生长,却不像其他植物一样,直接从土壤中汲取和制造维持生命所需的营养物质。这又是猪笼草与众不同的一大特性了,为了拥有这份“与众不同”,猪笼草真可谓是处心积虑,不知经历了多么漫长的演化,才演变出这么有个性的器官和“进食”方式。可是它一定不会想到,正是这种器官进化得太畸形太有个性了,又为自己带来了一种类似于太监的畸形命运。

  改变猪笼草命运的,毫无悬念就是热衷于主宰一切生灵的人类。大约在1789年,这种原产于东南亚和澳大利亚等热带地区的野生植物被引到英国,种植于植物园中成为一种栽培观赏植物。20世纪中叶开始,猪笼草被养进花盆大批量生产,进入家庭供在案头供人观赏。为了控制植株的大小,人们不断地对其进行修剪,使之不仅无法长高,因而只能产生更美的低位瓶供人们观赏,而且也无法萌发和开放它那本就不怎么美丽的花朵。

  被人类困进了花盆之中的猪笼草,虽然保留着美丽的捕虫囊,但那早已沦落为人们观赏的玩物,捕虫取食的功能倒在其次了,反正人类会为其保证活命所需的养分供给。只是,这杀生的武器居然也能堂而皇之地展示出来供大众欣赏,人类的审美观也实在真是有够宽容、要令猪笼草和那些曾经被它欺凌的昆虫们大跌眼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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