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最近几天心情一直颇为烦躁,心里总是觉得安静不下来。冥思苦想、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想使内心平静下来;可身边稍有风吹草动,心里的涟漪很快就扩展成了起伏不停的浪涛。
时值初夏,仲春以来煦暖温情的阳光,温柔多情的春风,似乎在人们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的瞬间,骤然变得火热;照在身上顿时感觉到热辣辣的。吹在脸上、身上的风,不知为啥也带着满是焦躁的火热,热情得使人感到似乎难以接受,或者不好意思接受。从晌午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即使一步不走,静静地坐在屋里,常常也会汗流满面。
恍恍惚惚之间,有时竟然觉得空气似乎已经静止了;一潭静水似的不在流动,带着几分热情、几分焦躁,无可奈何地停滞着。眼前明亮火热的阳光,憋闷难耐的气息,仿佛本来不快不慢地流逝的时光和人们开了一个大玩笑,好像二战后期西南太平洋上进攻日本的美军采取了蛙跳式战术,突然跳跃到了炎热的时节之后,就骤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呆在这一时刻再也不肯挪动一步了。
外面是一片火热的景象,布谷鸟鹞鹰似的匆匆划过蓝天;虽然在蔚蓝的天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是“布谷、布谷”一声声急促的声音,催促着人们匆匆忙忙地走出家门,奔向田野,寻找着去年秋天播下的希望,同时又在开始湿润的泥土里、潺潺溪流里寻找新的一年的未来。灰斑鸠“咕咕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不知道是肚子饿了,还是见到满树呈现金黄色的杏子、枇杷已经成熟而触景生情,或者是萌生了强烈的占有欲。珠颈斑鸠似乎十分慷慨大方,“吃果果——果!吃果果——果!”不住地召唤着。那深情的呼唤,似乎有些急促的声音,不管是谁听到了也会萌生出或浓或淡的兴趣,陡然产生渴望品尝的食欲。这时候,最是令人憋闷,甚至潸然泪下的声音,估计就是秧鸡的叫声。或远或近,“苦儿——苦儿——”声声传来,不可阻挡地飘进耳朵,绕树三匝似的缠绕在周围,不禁使人泣下数行,大有“猿鸣三声泪沾裳”之态。真正是“人间辛苦是三农,要得一犁水足,望年丰。”
艳阳下,屋子里似乎处处都被一种火热的气息充满了。火热的气息在阳光下急速膨胀着,在屋子里慢慢地酝酿着,一股股燥热不可遏制地纵横在天地之间。沉浸在这样的境界里,一直隐藏在心底里的烦躁似乎得到了适宜的气候,适合的环境,宛如阳春三月的春草刹那间疯长起来。心里时时刻刻都十分清楚,烦闷不堪的情绪对于人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火热的阳光在膨胀,各种各样鸟儿长长短短、轻轻重重的声声催促般的呼唤,心底里的烦闷还是宛如涨潮时的潮水似的迅速蔓延开来,泛滥到了情绪里的每一处角落。
两天前,看到年逾七旬的岳父岳母佝偻着腰,拿着镰刀蹒跚地准备走向小麦地时,我的心里顿时一紧。去年深秋时节,我就极力劝二老放弃那块地不要播种了,那块地虽然离家不远,往来方便,但是土地贫瘠,不论种啥收成都不好。人反而忙的要命,累得要死。当时二老都没作声,我以为他俩第一次听从了我的建议,我发自内心在为他俩的身体考虑、健康着想。谁知冬季的一天我无意间路过那块土地时,竟然看到满地虽然稀稀拉拉,但是郁郁青青的麦苗顽强地钻出灰黑的地面,不屈地在寒风里生长着。我轻轻叹息一声,无可奈何。
眼看着两位老人虽然年老力衰,但是仍然勤劳不辍,我心里百感交集。连连劝说他们休息休息,我和爱人带着工具匆匆赶到麦地里。这时候,朝霞刚刚布满东边的天空,清风徐徐吹来。麦子上、地边的野草上满是晶莹的水珠,在朝霞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光亮,隐约闪烁着七彩的光影。可是我无心欣赏,和爱人一道挥起镰刀埋头开始一束一束地收割麦子。
一会儿,很久没参加劳动的我就开始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额头上、脸上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可是看看身后已经割倒放得整整齐齐的麦子,我顿时萌生出一种自豪的成就感。努力了,就会有收获。这大概也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吧。正在忙碌的时候,两位老人也蹒跚地赶到了麦地。紧接着,他俩慢慢地挪动着步子,一束一束地把已经割倒在地的麦子收拢在一起,然后捆起来。太阳越来越高,外面也越来越热,真正是“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可是看看两位老人虽然慢,但是丝毫似乎没有停止的动作,我自然鼓足着劲,埋头继续挥舞着镰刀,随后一把把麦子便在轻轻的沙沙声里躺在我身后的地里。
晌午时,地里的麦子已经割完,虽然满口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汗流不止,上身的衣服湿的可以滴下水珠,但是看看满地整整齐齐的麦子,一股战胜自然的豪气顿时油然而生。中午休息了一段时间醒来后,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嘴里渴得很,想坐起来喝喝水;可是挣扎着起床后,腰酸背痛,一个懒腰没伸出去,全身骨骨节节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走了几步,全身疼痛。伸出手去极力想揉一揉、按一按,但是身上疼得几乎不能碰。喝过水后想躺下去休息一会儿,结果躺下去仍然不舒服,全身的感觉似乎是涛声依旧,一切的一切仍然还在重复刚才的故事。
晚上,躺在床上全身依然疼痛不止;我知道这是多年来缺少劳动锻炼的结果。爱人也是全身疼痛,由于疲劳至极,已经酣然入睡。我却越是疲劳越没瞌睡,浑身的疼痛似乎是一道道无形的绳索从每个部位牢牢实实捆绑着我,极力想挣脱这个束缚,却无可奈何。也许睡不着时都喜欢胡思乱想。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起任教的初三班级里的学生们。真得弄不明白,现在的学生们、现在的孩子们到底怎么了?还有十天时间就要中考,眼看着就到了决定这些孩子们命运的时候了,中考可是一个人人生道路的第一个转折点啊,可是班级的学生们一直都是一副懒散的样子,无精打采的神色。我每次看到了,想到了心里就焦急的不行。可是老师焦急,学生还是一副慢慢腾腾的样子,到底?现在的孩子真的叫人难以琢磨。成绩后进的学生如果说听课不懂,听老师讲课如同听天书一般茫然;可是几位成绩优秀的学生也开始松懈起来,作业开始拖拉起来,这些实在让人不解。虽说现在读大学费用高,不少家庭难以承受,但是在知识爆炸的知识经济时代,没有文化肯定会被时代淘汰的。这些道理所有的科任教师上课时都说了,可是为啥就没多大效果呢?这样的情景似乎的确是进亦忧、退亦忧,晕晕乎乎不知道啥时才会快乐。
浑身越是不舒服,头脑反而越是清晰。忽然觉得屋里亮了一些。侧过脸一看,是月光;确实有点像地上霜,朦朦胧胧地洒在地下轻轻的,白白的。看看窗外,已经缺了边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挂上了树梢。没有风,树木的影子都静静地肃穆着,倒是显得有些庄重。皎洁的月光宛如浓荫覆盖的山涧里的小溪无声无息地流淌着,窗外树荫下暗暗的月影里一片宁静。近处高低不一的树木,远处连绵不断的群山全都静穆着,似乎舒心恰意地享受着无边的月光,享受着夜的宁静。远处不时传来“布谷、布谷”的声音,月光下幽暗的夜空显得格外宁静空旷。田野里映着一两点黄晕灯光的水田里,偶尔传来青蛙“呱呱,呱呱”愉悦欢快的叫声,静谧的田野显得温馨,生机勃勃。
今天晌午时分,仍然觉得浑身不舒服,似乎有些百无聊奈的感觉;慢慢地感觉到也许是前几天顶着烈日割麦子时十分劳累的结果影响的,还有就是为班级里的学生们浑浑噩噩在焦急。外面虽然阳光艳丽,一片明亮;但是看看门外的树上,枝叶不住地似乎有规律地摆动着。还是到外面去散散步、散散心吧。
门前几十米外就是山坡,蓊蓊郁郁的翠绿似乎一大瓶浓浓的绿墨水倾倒下来,渲染到脚下的每一块地方,似乎立刻奔上前来拥抱了我。一股淡淡的清香瞬间溢满了四周,似乎一支优雅婉转的山林小曲在耳边轻轻萦绕。我手里拿着一个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的玻璃杯,四面环顾着信步来到山坡下。多年来,也许是不懂得茶经,更不懂得茶道,对于很多书本上极力渲染宣传的茶道,以及茶和禅的关系论述,我一直没有兴趣。长久以来,我都自以为是地认为,白开水最好,透明澄澈,没有丝毫沾染尘世间的俗物杂念、喧嚣浮华,甚至纤尘不染,质本洁来。加入了茶叶,本来洁白纯净的清水就已经感染了尘世的气息。这不是我自视高雅,超脱尘世;因为我根本达不到讲究高雅的那一层面,仅仅是个人一点稍稍与众不同的小爱好而已。
不经意间微微抬头一看,已经站在一棵石榴树下。枝头上手指似的修长翠绿色的叶片,层层叠叠。翠绿色的叶片之间一朵朵火红的石榴花正在盛开,火红的热情借助着鲜艳的花瓣清清楚楚地展示着,鲜艳的红色恍若采撷了艳丽的朝霞精心剪裁而成,仿佛一束束跳跃的火苗轻轻闪烁在枝头。环顾四周,石榴树不多,形成的树林面积很小,也没有蔽日的浓荫。站了一会儿,一阵风吹过,似乎听到枝叶轻微的沙沙声,身上顿时感到一阵清凉,全身似乎顿时感觉到说不出的舒心恰意,真的是心旷神怡啊!
放眼望去,山坡下、田野里,处处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的确是“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刚刚整理好的水田里,成群的白鹭从远处飞来,轻盈如梦似的落在水田里,仿佛一首首优美的诗文、精美的乐曲装饰着希望的田野。身边,蓊蓊郁郁的翠绿随着连绵不断的青山自由妙曼地延伸到遥远的地方。
蓝天上飘过一片片洁白自在的云彩,头顶上艳丽的太阳时而被云彩遮住闪光的身影,时而又恢复青春活力。看着看着,时有一丝淡淡的红影子从眼睛的余光里闪过,循着淡红色的影子看过去,小草稀稀拉拉的地面上满是落下的残花。心里一动,弯腰捡起一枚花蕾,仔细看看,石榴花真的非常好看。宝瓶似的花蕾十分精致,虽然是落花,花瓣的红色仍然红得艳丽,恍如九天凌霄殿里翩翩起舞的仙女们彩裙的鲜艳。看着手里的落花,一时间我的心里竟然十分平静,似乎没有悲哀,也没有欢喜。
树上的鲜花看上去绽放得十分欢乐愉快,再看看落在地上的残红,心里暗忖,这些盛开的鲜花,到了最后到底有多少可以成为果实呢?可是眼前的鲜花仍然十分愉快地盛开着,不论是晴天,还是阴天,甚至是雨大风狂的日子,这些鲜花一如既往地盛开着,自由自在地飘落着,一切都是无声无息。
天外,一片片云彩轻盈飘逸,来去自如,一副舒心自在的样子,令人心驰神往。浑身的不自在,心里的烦躁,似乎很快融入了飘逸的白云,随着无声落下的花蕾消失在清风里无影无踪。
闲花落地听无声,多美的境界,多么优雅的心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