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深
在霍尔果斯的晴空下
在寻找薰衣草的路上
在4825公里的终点
河床上挤满了干枯的石头
五颜六色的卡车
载着中亚的阳光和祝福
缓缓驶过边境
我站在国界线上
遥望着斯坦的蓝天
和友谊桥的另一边
天蓝色的国门
我伸出手去
感受地图以外的天气
最后我的手落在界碑上
轻轻地,像抚摸着
母亲眼角的皱纹
神圣的国徽就握在我掌心
祖国就站在我的身后
搭着我的肩膀
26岁那年夏天
我第一次拥抱了我的祖国
在大西北
在霍尔果斯的晴空下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
就像我不苟言笑的父亲
六十年不久
海上的思念,不久
是否会像太平洋一样开阔
一样无边无际?
融化在夕阳中的人
融化了记忆与惶然
几封不敢、不曾寄出的信
半生的遗憾,怎样送达
一九四九年的地址?
生锈的门牌,老了时光
六十年了,六十年不久
只是我们的一生太过短暂
海峡对面的人早已老去
谁也再无法面对
纵横的老泪与旧恨
薄雾中摇晃着远去的大陆
丰饶得就像天堂
风浪中起伏的往事
始终在人生的两岸徘徊
该告别了,不久——
当世界只剩下大海和星光
我苍老的流离
风,月,哭泣的海
只为当年背井离乡的决定
不再辜负你今生的守望
将信悄悄送到你的身边
为半个世纪的沉默
致以最后的问候和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