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在桥边,老了朱颜,凄了华年——题记
总是莫名地想起一些女子,浅笑莹然,旗袍婉转。伫于断桥之上,凝视远方。可那清脆的驼铃声依旧没有响起。青灰色的颀长身影,远在天涯。
正值积雪初化,四周桃花烂漫,明媚而又忧伤。雪君的眼底有浅浅的笑意。早早地起了床,梳了发髻,抹了胭脂,画了眉。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穿上嫁衣,裙摆四散开,视野里跳跃的红色,处处弥漫着幸福和甜蜜的味道。
然而,就当她认为,自己终于可以和文远长相厮守时,文远却告诉她:自己要外出经商。
雪君永远都忘不掉,那是怎样一个凄凉的夜晚,文远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在她耳边轻轻说:雪君,等我回来,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
“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满足。”这些话雪君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泪水就开始簌簌地掉个不停。
繁华似锦,流年如花。
是谁说,等待是时间最奢华的名词?一晃眼,已五六年……
江南的春天,桃花依旧明朗,地面有些泥泞。雪君带着四岁的孩子,踏上咯吱作响的木板桥,风吹着河面,扬起清新的气息。春寒料峭。
“思远,我们就在这儿等你爹爹吧!”
“娘,我们每天都来,爹爹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不要胡说”雪君一声怒吼,“你爹爹他……”话未说完,却先落了泪。
“娘,不哭,是远儿不好,远儿以后不会像爹爹一样,远儿会一直陪着娘。”
雪君抬头,望着儿子略显稚嫩却认真的脸,心底不由得感到一阵疼痛。她轻轻地搂紧了儿子:文远,你看,思远都这么大了。你在哪里呢?
文远这一走就是十年,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捉襟见肘。生活的重担一直压在雪君身上。渐渐地,年经美好的面容不再,曾经白皙的双手布满老茧……婆婆拄着拐杖,看着雪君不停忙碌的背影。“小君,你还是另嫁他人吧。”话出口,竟有些哽咽。雪君瞪大了眼睛,一种酸楚涌上心头。“小君,文远一去就是十年,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了。这个家拖累你太多。你还是走吧。”“不,婆婆,一日为妇终生为妇。您是文远的娘,就是小君的娘!”婆婆望着雪君的脸,突然笑了:“文远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呢。”
透过窗格的夕阳,晃在婆婆脸上,老泪纵横。
江南的春,依旧潮湿,风雨场面。思远扶着病重的雪君,依旧踏上木板桥,向着喝水留来的方向,久久凝望。
二十年过去了,繁重的生活早已磨去了雪君的所有青春和光彩。可她依旧会在等待的日子里精心打扮,然后抱着一丝希望,安然等待……
天色和雪君的眼神都是慢慢黯淡下来,河面上浮起若有若无的轻烟,一阵风过,雪君剧烈地咳嗽起来。“思远,回吧!”
就在雪君起身的一刹那,清脆的驼铃声传来。她的眼神瞬间有了光彩。思远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她就挣开了思远的手,颤巍巍地向驼铃声传来的方向奔去。那果真是一支归来的商队,领头的那人雪君还认得,当年就是他带走了文远。她欣喜若狂,迎上去。
“文远呢?他在哪?”
然而那人只耷拉着头,一言不发地从马车里取出一个包袱,交到她手上。
雪君好似在那一刻明白了什么,泪流满面,冲掉了早晨上的新妆。颓然跌坐在地。包袱里是文远这二十年来所有的积蓄,还有一方锦帕。秀的是雪君最爱的牡丹,鲜艳欲滴。
“告诉我,文远是怎么走的?”
“三年前,他染上了恶疾,却偏不听郎中的苦言相劝,执意归来,谁知,还未走出福建,便去了。”他越说越轻。
雪君只觉得天好黑,她好累,她无力地抬抬手,“思远,扶我回去吧。”
次日,日上三杆,雪君还未起床,思远破门而入,却发现那方锦帕被她紧紧捂在心口,她面容安详地……走了。她终于又可以见到她的文远,她等了一辈子的文远…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这便是徽州的女子,如此痴情,如此坚忍。
念桥边红药,年年为你而生。
这便是徽州。寂寞的,凄凉的,痴情的,坚忍的——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