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呆久了,想去乡村。今年三月底,我去了趟江西的婺源。
两溪从一山的两旁,顺着山脚,流向山下的村子。溪水来自山泉,在樟树的掩映下,四季常流。据说它就是新安江与千岛湖的源头。小溪刚开始,宽不足半米;快进村时,将近一米;到了村里,已经两三米了。两溪在村中相聚,经半圆形的拱桥后,宽至四五米。村头有四株上百年的樟树。溪水穿过村外一大片的田野,在四围叠嶂的山峦之中,从一个峪口流了出去。
村里的人临溪而居,溪的两岸用石垂直砌成。一边有路,宽约两米,接着便是一家家紧凑的房子。另一边无路,屋脚就是溪边,只是将大门口,用几根粗壮的树木,与溪的对岸相连;远远地看去,木桥一座一座的,像要把溪盖住似的。但溪里有许多木船,在静静的停泊;一旦有事,撑杆也好,划桨也好,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施展。
房子一般都有两层,但高不过三层;一律的白墙青瓦马头房。马头在屋的两边的檐上,一个个昂首挺胸,直冲霄汉;还没有进村,就感觉有一种万马奔腾的气象。从外面看去,房子没有窗,只有二楼有洞,也就是半尺宽一尺长的样子。据说一是为防火,一旦某家失火,用棉被把洞口堵住,屋里缺少氧气,火就自然熄了。
村里人聚族而居,都姓李;是几百年前中原的望族,为避战乱举家而迁的。山里地少,主要靠种植和贩卖山货;男子到了十六岁,跟着上一辈出外谋生。一直到成人,带着所得回来,修房添什,娶妻生子,然后又出外奔波养家糊口。新安江通着京杭大运河,是黄金水道里的要道;婺源又是最先的重要的产茶地,明、清时期,已经形成重要的婺商一派,与浙商和晋商齐名。
婺商很顾家,喜欢将一生所得,全部投入到老家的房产和建筑,没有投入到扩大再生产,因此中道式微。但是居住却精雕细刻、巧夺天工;无处不见砖、石、木雕的福禄寿喜、春夏秋冬等模样。封建社会里,台阶也有讲究;高阔的大门前,朝庭是几品官员,就只能修几级;再有钱的人家,只有把怨气消泄在屋里的装修上。
村里的几千口人家,靠的是溪水生活,一天到晚,溪水长流;上午八点以前倒秽物,十点以前刷脏物,接下来便是洗进口的菜了。几百年来,已经形成习俗。拱桥边,有明朝末年修建的申明亭。朔日和望日,也就是初一和十五,有事或无事,宗祠鸣锣聚众于此,批判和惩办违反村规民约者。
时已三月,在出村的必经之路,离峪口不远;在大片的开满了金灿灿的油菜花的田野上,在潺潺流着的清澈的溪水边,在黛青色的重峦里,有一单独的僻静的庭院式建筑。院内有一座高大的楼亭,上书“文昌阁”三个大字,下面是“星阁高隐”四字横批,两边是“楼宇喜登临看两涧流清双峰峙秀,人文欣慰起要五经共读六艺兼通”一幅对联。这里是以前村里读书人经常交流和聚会的场所。李姓人把溪叫作坑。峪口高大的牌坊,上书“李坑村”三个大字,旁边也有一幅对联,“远树平林村落,小桥流水人家”。
在婺源,像这样独具特色的风景和村落,还有许多。这使我想起目前的新农村建设。人类要居住,不一定都要涌到城里。依山傍水,何尝不是一种好的归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