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位是多么容易让人忘却或漠视的美。
不知何时,轻柔的细雨悄悄地激起了一阵阵春的涟漪——阳光像少女的衣着般鲜艳、明媚;春风像母亲的手一般亲切、绵延;一棵棵新生的草如青春般生机盎然。可在他眼中,也许只有没有边际的黑暗中,那几许阳光刺破纸窗的明亮;也许只有让人彻骨的寒气中,那几丝春风拂来的暖意;也许只有……
那年春天,踏着地上那若隐若现的稀疏的脚印,我去了他家。他仍旧不能动弹,像个无知的孩童般傻傻地靠在墙上,浮想联翩。我像感觉到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望,借着暗淡的阳光,我看到了他的脸,黝黑,上面布满一层灰尘。他用那翻弄了多少次也找不到几许暖意的沉甸甸的被子掩着身,旁边那古董般的火盆中燃着些灰烬。
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废了双腿却又从身上摸不到一张纸的无用之人,可在我眼中,他永远傻乎乎地笑着:坚强着。
每天黄昏,他都会用自己布满着茧的一只手托住地,另一只手却用一根短棒撑着身子,俯下去又挺起来,像一只乌龟似的擦过地面。有时,地上的石子划破了手,便转身过去,向过路的人傻笑一阵,然后,用嘴吸光一点点涌出的血,仍旧用手和衣服擦回家。
他喜欢春天的阳光,在他眼中,这是唯一可以给他几许温暖的家人。他常俯身阳光下,做点儿粗活,用以维持生计,汗水穿过脸上的尘上,从额上滴到脚根,他常常会傻乎乎地向着别人笑:“今天天气真好。”然后,仍旧忙乱。
他也喜欢和别人说话,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可以搭讪几句。一次,我问他:“你生下来就这样吗?”他的眼光凝视着远方,我以为自己的无知触动了他那欲断的心弦,出乎意料地,他很热心,说:“大概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他黝黑的脸庞上又一次泛起傻乎乎的笑容:“这样不也挺好吗?你们还无法感受到呢!”
他从不计较什么,有时,别人抢他身旁唯一可以依靠的磨得光彩熠熠的短棒,他只握着别人的手,傻乎乎地笑,脸上找不到任何一丝的不满。他常常只能吃到一点儿粗糙的杂粮,有时却只有漂着几片菜叶的汤,可他从没有抱怨过什么。
他永远像春天的阳光般温暖着别人的心,可那些无知的人们却往往会因为他生理的不足,去疏远他,鄙弃他,他们是没有品位的,品位是多么容易让人忘却或漠视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