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吃着饭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我诧异地问妈妈“爸爸呢?“瞧你这孩子,你爸爸出差都快一星期了。”
“知道,知道。”我胡乱地扒着饭,其实一点儿也不知道。
第二天早晨,匆匆起床后却见父亲正忙早饭,我又是一愣“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咦,我昨晚10点回来后,还敲了你的门,叫你早点睡呢,你都忘了“,我愕然了,喝着热腾腾的粥,心里真不是滋味,我何以跟父亲疏远至此。
一抬头,却正见墙上那幅米勒的画,每次看米勒的画,总是被画中所渲染的日暮西沉后那种和谐、宁静、温馨所感动,此时,却不由忆起并不遥远的童年,那时,每到星期六的傍晚父亲从远远的地方回来,夕阳中,我奔向父亲手中扬着六张折了又折的日历,夕阳中,父亲抱起我,把我举得高高的,我看见了屋顶上的鸽子,蓝天下的原野,似乎还见到远处苍茫的大海......我努力从米勒画中寻找原来的父亲。
"晓野,怎么还不上学去,要迟到了。“我从沉思中惊醒。父亲正从外面锻炼回来,匆忙间我却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见父亲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我叫着“糟糕”,拔腿就跑,一路上想着:“父亲再也举不动我了。“刚才的一瞬在我眼前变幻,前两节课我什么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父亲,第一次为父亲的事如此不安,偏偏第二节课下课时,同位问我:“你爸爸打过你吗“他说是要打我就狠狠地打,起码吊在房梁土。那时着实被吓了一阵,可他从来没真正打过我......思绪又飘得老远,老远......
8岁时,我独自随父亲到县城读书。多少个夜晚,做完作业,我在日历上写上:“爸爸,你明天该回来了吧?我有好多好多多话要说。“真的,好几天,隔壁的一个老太太不满地说: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说?吵的我半夜才睡着。”现在想想,真是愧对那位老太太。
小学六年,如此难忘,如此艰难。
父亲跟别人吵架,我一睹气躲了起来。父亲只说一句:“以后别这样,让爸爸担心。”然后牵着我的手向亮着灯光的家走去,冬夜寒冷的风吹在脸上刺骨地疼,可我只感到父亲的手温暖而有力。
可是渐渐地,父亲松开了他的手,缩回他的手,可我需要父亲的手,需要!
初三时认为考高中或是中专足我遇到的一件大事,我去问父亲。父亲说:“你想考什么就填什么吧。“高二时又面临着文理科的选择,父亲分析了我的情况后,还是那句话:“你更喜爱哪一科就选哪一科吧。”
我感到迷惘,但我明显地知道自己在渐渐地长大。< 我跟父亲争执只有大人才讨论的话题。过后,总觉得父亲在默默地看我,既兴奋又担心。唉,我宁愿是父亲眼中的小孩子......不知不觉上午已过去,我飞奔回家,一进门就找父亲,可妈告诉我父亲又出去了。
多少年来又一次强烈地思念父亲,像小时候星期六傍晚的等待,冬夜门口的翘首,灯下独自的期盼。
终于父亲回来了,我快步迎上前:“爸爸。"叫得又响又甜,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期望,如果再让父亲把我高高举起,看,看鸽子、蓝天、原野、大地,如果再牵一下父亲的手,感受一下父亲温暖宽阔的胸怀,如果——可父亲只是极普通地嗯”了一声,我背转身,抑制住不争气的眼泪,“哦,晓野,爸爸给你买了一本《中国古典哲学评析》,怎么样了“带着狂喜,我猛然回过头。“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本书了”“我不知道我的宝贝女儿吗?你有意无意地告诉我了。”我捧着书,望着父亲,感到自己真是好傻好傻,我是一直拥有父亲的爱呀,父亲永远在托着我,牵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