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也许真的患上脑萎缩或老年痴呆了,因为他不但生活不能自理,连小便也不能自禁。几乎每天都会弄湿裤子、床单和被絮(他不穿尿不湿)。这不仅给妻子和母亲增加了许多工作量,家里的空气也被大大污染了,屋子里时常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骚臭味。
也记不清父亲从何时就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每天除了躺在床上就是坐在沙发上。早晨我必须帮着母亲为他换下夜里弄湿的衣裤、被子,重新穿上干净的衣服,然后连拖带拽把他弄到堂屋的沙发上坐下,为他洗脸漱口,再用蜂蜜和茶叶泡一杯开水,让他空腹清清肠子,好让不活动的他不至于频繁便秘。
早饭时,父亲是少不了三、四个点心和一碗稀饭的,因为他的食欲和食量都不曾有一点降低和减少。当然这进食必须要我们和母亲轮流去喂他。我只是常抱怨在他吃饱喝足后,仍然不时地折磨我们,不让我们安心地进餐。最让我为难的是,他每天下午在家的一次大便。由于我家的卫生间在楼上,父亲就不得不用临时便桶在后门走廊里方便,那种恶臭实在让我恨不得逃之夭夭。完事后的善后工作也让我很不体面且恶心。虽然有母亲的帮忙,但我还是难以习惯。连父亲坐过的沙发我也不愿轻易坐上去,因为那上面总有一股尿味。
为了让他老人家身体舒爽些,好让他夜里睡个安稳觉,也免得他夜里闹得全家人鸡犬不宁,我还得经常为他洗澡,这又是个不太容易的活,一百四、五十斤的身躯,不能站立的双腿,窄小易滑的楼梯过道(临时浴室)。我只好在浴盆里放一只高板凳让他坐着。我一只手扶住他,另一只手借助于香皂使劲地为他擦洗身子,试图把这个家庭空气的最大污染源彻底净化一次。每当这时,我总是听他自言自语道,“好舒服啊,好舒服,“这倒让我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夏天的每个晚上,父亲为我洗澡时的情景。心中不免为自己能顺便回报一下感到一丝慰籍。但每次时隔一夜,我的这些除污努力就再次被他的尿液泡汤了。因为他无法做到小便自禁。好在我已能容忍他的屡错屡犯,不再给予追究了。每天还得照样重复着一切护理,哪怕是每晚的洗脚,还是照样一丝不苟。因为我明白他已是九十高龄了,我不想体会”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