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行囊,短途旅行一般,携妻带女坐上了回家的农村公交。今天是农历二十九,转眼又是除夕夜,家里的老老少少都在等待着这几位归人。
略显拥挤的中巴车上,从行李上便能看出大部分都是外出的游子,正像候鸟一样赶赴这短短几日的年味。就像网上段子里说的那样每年春节都像是一场人口大迁徙,拖家带口地往家赶,无论富有还是贫穷,这一瞬间归乡的需求都是一致的。
一群提前返乡的邻居早就在微信群里约好了,今天照集体像,我亦请假赴约,正好在午饭前赶到,椅子都已摆好,全组老少在家的都了,熙熙攘攘百号人挤满了大队的晒坪,而这一切都于那张五十二年前的老照片。
那张黑白相片已经斑驳得有些模糊,照片上的大部分人都已成为历史,怀里抱着的婴儿如今都已近步入暮年,而说起那段峥嵘岁月,记忆却是分外清晰。
时间又被拉回到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革伊始,农村充满了干劲,集体出工的劳动群众午休时间在大队晒坪里留下一张合影,那淳朴的笑容彰显着对美好生活的热情向往。而回到当前,“好事者”们约齐天南海北、四处发展的后代们又齐聚在了老地方,对岁月的传承做一次阶段性的总结。
天增岁月人增寿,时光的车轮碾过平凡的日子,岁月的脚步悄然爬上老人家的脸上,也躺进婴儿的抱兜。无论时光怎样变迁,乡民们始终对自然充满敬畏,以至于一言一行都恪守着惜福中庸之道,对命运总是安之若素。
西方人信奉耶稣,穆斯林崇拜真主,而中国人从就未曾统一信奉过任何一位固定的神佛,要说没有信仰,那也不全然。我们信奉的是自己的历史,信奉的是生命的传承。因此,每当过年过节,中国人总是少不了太多的繁琐礼节。春秋时孔子就提倡恢复周礼,经过了五四洗礼及十年浩劫,现代礼仪已经远远简于古代。
然而,无论怎样简化,春节这个传承了四千余年的节日总在中国人心中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无论身在何处,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得意还是失意、幸福还是不幸……都会想到在大年前赶回家,围坐火炉边话家常,一家人团团圆圆过年。
说起火炉,记忆里的大年总是离不开火炉,儿时的老家总会在厨房一侧或者中间挖一个火坑,烧上木柴或者晒干的树桩,然后上面的梁上挂满腊肉(我们农家俗称“炕”),横木上竖下一根铁钩子,用木板做一个可上下调整的挂钩,挂一把铁壶,就可以随时有开水喝了;火坑里还经常会放一个三角圆锅架,摆上柴锅就可以煮饭做菜了。
记忆中的年味是火灰里的烤红薯,是烤架上的蒿子粑粑,是铜罐里的煨红枣,是坛子里的酸萝卜、辣藠头……
过大年乡里总少不了贴春联,初中时学过一段时间书法,前几年还勉为其难自己写春联,近年少触毛笔,故而都贴的逢场购买的。农村的大年都沿袭古代草市行为,赶场买卖年货,因此年关时节乡镇街道上经常水泄不通,拥挤的返乡人群给平常宁静的乡村带了少有的繁华。
真正的大年夜对于现在日益丰富的生活说反倒没有了往日的仪式感,孩提时最怀念的是祭祖之后案头的猪头肉,如今的孩子早就对此漠然无视,纵有珍海味都难提起人们对年夜饭的味觉期许。现代的年夜饭更多的是一种情怀,一种对待几千年历史传承的一种仪式感,是对家庭和睦、生命传承的一种总结会。
晚间的春晚已经是一种仪式上的追逐,眼花缭乱的电视娱乐节目让人们已经降低了对明星和直播的追捧。但是如果放电视,则几乎都会放着央视春晚,陪陪老人聊下春晚的几位常客,聊下小品中的笑点。而孩子们的关注点永远都在烟花爆竹上,孩提时经济紧张,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数着手里的冲天炮一个一个放,而现如今孩子们大可不必这般拘谨。
守岁,儿时的我们总是不能坚持到十二点,而如今零点那一刻的到却让已经成年的我们有了一种仪式感。守岁即守平安、守长寿,为亲人们守望一岁的幸福美满。
夜深了,拿起老火钳,用炉灰盖灭明火,批好肩上的棉袄就要上床睡觉去了。此时,窗外的北风正带一场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