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看见她,就觉得,这位夫人是从王江宁的《七绝》里走下来的。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就是那样的少妇,脸上还有天真烂漫像蝴蝶那样绚烂的笑容。即使她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寡妇,即使她眼睛里全是哀伤和惶恐——她本人还是那抹杨柳色,挡都挡不住的亮光。
石桥上空的雨云低压压的,使得正常的生理呼吸都极为困难。云层很厚,不见风。她就斜倚在石凳旁的树干上,酒红色的发丝款款落下遮住了脸庞,看不清表情。只是从她那精致的唇弯处可以隐约看到,一抹讥诮的弧度。约是樱花开了,淡淡的乳白色小花掩映在湖光中,偶尔有溅落的花瓣浮在水面上,落英缤纷。她纤弱的身躯和素青长裙被淹没在沿河的第六棵花树之后,以及那样诡谲的笑意。
曾一度听过邻乡老人提及,她年幼时便如何美艳如何聪慧,饶是如今三十有余也仍然摄人心魄。我只是一知半解地伏在榻沿,想象她安坐在园中素手拈绒花的景象。()然后像是受到蛊惑般叩响她家那扇半掩的门。总是没人应的。像是石子砸入湖泊之中,留下意味不明的尾音。
如今想来,却也不过是我病态的偏执罢了。
那女人却仍是照旧撑一把油纸伞,拎着满篮的茉莉在石桥和深巷间徘徊,染得镇子里皆是那种独特的胭脂香。
有时我会觉得,她像悬在空气中纯澈的光线,迟迟不肯在喧嚣中降落。这也注定她只能在一个安静的夜里,配合着柔软的光束,拥有一点点的忧伤表情。她习惯孤独,明白所有洪流都有属于自己的归宿。她静待时间,懂得所有沉默和疼痛都会自然消解。她是那样的完美,以至于我总觉得自己手心流动的句子,就是来自内心里的那个女子。她站在遥远的某处,洞察世事一般与我谈笑。
即使我们素昧平生。
隐约觉得,我们还能这样相爱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