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大人提起“四时八节”,端午就是八节之一。端午节令人翘首期盼,在于可以吃到平日里难得的美味。或许是外婆厨艺高超,对于童年的我来说,端午就意味着美食。
记得那时,端午节还没到,我就催着外婆准备,外婆称我是“端午积极分子”。几天后,我便会惊异地发现桌上多了好些东西,有粽叶、赤豆、绿豆、红枣、雄黄豆、蒜头、菖蒲、茴香八角之类,聚在一起散发香气。我也不认识,随手抓起一片菖蒲,裹着一个八角,就往嘴里塞,大嚼特嚼,结果后来一进厨房闻着香气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到了端午那天,天还蒙蒙亮,我和外婆都已起来。我是出于兴奋,外婆则是起来干活了。外婆先把粽叶装在脸盆里,放水浸没,干枯、卷皱的粽叶经水浸泡后,慢慢舒展开来,颜色也渐渐变为深绿色。然后,外婆用抹布把每张粽叶细细地擦一遍,再冲洗干净,这时候的粽叶看上去有一种翠玉般的润滑光泽。洗毕,粽叶放入大锅,用水浸没,开大火烧至沸腾。我很奇怪,外婆说,这是消毒,粽叶都是从野外采来的,“蛇虫百脚”爬过,只有洗过、煮过,才能把灰尘、细菌都清除了。
待锅里水凉之后,外婆把粽叶捞出来,沥干,然后就开始端午重头戏——裹粽子。裹粽子看似简单,其实要裹好也不容易。我很想学会裹粽子,无奈裹到最后总是功亏一篑,粽叶散开,粽米泄漏,弄得桌上一片狼藉。这时候,外婆往往会微笑着对我轻声责备一句:算了,别裹了,以后再学吧!
外婆是包粽子的高手,裹的每一只粽子都很好看,外形尖尖的,呈锥形,大小适中,软糯可口,清香四溢。外婆告诉我,粽子米不能放太多,更不能裹太紧,如果米被挤得太实,煮熟后会有夹生的可能,影响口感;也不能裹太松,否则下锅时会散叶、漏米,就算勉强成形,粽子也是软塌塌的如泡饭,粽叶的清香也无法渗透其中,吃起来终究不香。裹粽子的手法轻重、松紧要适度,粽子自然就裹得好,味道也差不到哪儿去。
可我总学不会,外婆干脆就说,裹粽子又不很重要的事情,以后长大了总归学得会的。可当我渐渐长大,发现自己离外婆越来越远了,一年里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看望她,根本赶不上端午节。我终究还是没有学会裹粽子,以后恐怕也再无机会了。
端午节的日子里外婆很忙,裹粽子的同时,茶叶蛋早已炖上。外婆还要做很多香袋,里面填上艾草、佩兰、丁香等香料,分给家里的孩子们戴上。那时,茶叶蛋慢慢熟透的温香与粽子、香袋的清香交融,在小小的厨间里弥漫着……
端午节当天的晚餐,餐桌上也必定有“五黄”,一般会有黄鱼、黄鳝、梅干菜扣肉加上苋菜之类的时令蔬菜,以及用一种植物叶片烧熟的饭,满满一大桌,色香味俱全。这时候,大人们总会来上几杯黄酒,算是对自己的犒劳。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端午节真是有意思!外婆不辞辛劳,起早贪黑地劳作几天,不仅仅是为了让家人吃到美味可口的粽子,更多的是对传统习俗的执着与虔诚。这可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根啊。或许,我如今怀念的不是美食本身,而是记忆里那种淡淡的文化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