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忘不了这样一个电视镜头:弥留之际的老人艰难地翕动着嘴唇,孩子般轻轻的吐出最后两个字:“爸爸……”。当时我的眼泪哗的就出来了,怎么也止不住, “爸爸’,一个多么温馨的称呼,由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说出来有着更为震撼人心的力量,然而我却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我一直觉得与父亲之间有着一层隔膜,使我无法了解父亲,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谓的代沟吧。
我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有一头粗而黑的头发,几道深深的皱纹落在额前,那黑黑的皮肤,是叫太阳晒的吧,父亲却说这是健康的肤色。父亲的手很粗糙,上面满是老茧,恐怕连针也扎不进去。父亲一年到头就只穿几件破旧的衣服,也许这辈子也不世道是么叫时髦了。不知怎么的,我对父亲的衣着总是看不顺眼,几次劝告都是无功而返。
一年中最忙碌的日子刚刚度过,我发现父亲总是萎靡不振,白天黑夜的躺在床上鼾声连连,一连好几天我都没睡个好觉,我提出他去医院看看,父亲不肯,说他没病。再三动员失败后,我有点恼火地说:“那您能不能不打鼾了?我已经多少天没睡过好觉了!”话刚出口,就觉得自己真是“野蛮”、“忤逆”,我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父亲说话?!父亲的脸在那一刻像遭到霜打的柿子,红的即将崩溃。但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我因为刚才出言不逊,也讪讪的不好再问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如愿以偿”的睡了几个美觉。屋子里安静极了,父亲的鼾声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我心安理得地沉浸在吃饭、睡觉、做功课三点一线的安静日子中,不曾关心过自己的身外之事。
一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父亲不仅精神萎靡,而且眼睛红肿,眼圈青黑。我感到吃惊,问他:“爸,你这几天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眼睛肿的!”父亲揉揉眼睛,支支吾吾地没说出个啥来,一转身出去了。我将疑惑的眼神投向母亲,母亲放下碗筷,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你这个孩子呀,都这么大了怎么啥心都不操呀。你爸早就生病了,大夫说是累的。他怕打呼噜吵着你,晚上不敢睡踏实了,早上起来在外面的长椅上再打个盹儿。这时间长了,身体怎么能受得了啊!”说完,母亲又叹了口气,起身收拾碗筷去了!我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仿佛傻了一般,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大声地喊:“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
我猛地站起身来,跨出房门去找父亲。
在离家门不远的马路旁,那棵茂盛的大柳树下,叔叔伯伯们常坐在那下棋、乘凉的木头长椅上,父亲裹紧身上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旧中山服,靠着椅背,勾着头已经睡着了。间或发出一声悠长的鼾声。
我忍着眼泪,轻轻地做到父亲身边,看着父亲疲惫的睡颜,那深深浅浅的皱纹,那粗糙变形的双手,蓦然发现:父亲的鼾声是那么动听,父爱的味道是那么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