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想起母亲。多病的母亲是否已健康地入睡,是否又旧病复发。这个时候,我总要祈求神灵:把一切的灾难、痛苦降临到我身上,以换来母亲的健康与快乐。母亲用双手和血汗,抚养着六个子女慢慢地健康成长的时候,她却失去了健康。忘不了母亲曾经的美丽:乌黑的头发,丰肤的面颊。可现在的母亲,却是一个有着满头枯草般斑驳的头发,一双手粗糙如老树皮样的老人。母亲那双浑浊的眼睛啊!让儿子心痛。可是哥姐已另筑小巢,只能在节假日看望母亲,因此,我成为母亲厚爱的寄托者。我理解母亲,理解全天下母亲一样的老人。三毛曾说过:“老人如小孩,对待老人就应该象对待子女一样”。
忘不了去年暑假,那个让我心痛至今的暑假。我是多么幼稚与残酷啊!
暑假回家,家中陡然多了一些小东西:一群鸡鸭,一只狗,两只猫,还有一个浑身红一块,紫一块的小婴儿。我欣喜侄女的诞生,同时也为干净的小院,因多一些家畜显得脏乱而恼怒。一杯茶的功夫不到,那只不通人性的小猫,不知在哪里拉了屎,满屋子臭哄哄的。这让我大为发火―冲着那只猫,实则在埋怨母亲养了这些脏东西。可怜的母亲慌上慌下找着猫屎,不时地跑在地上打着电筒换着者兄找。
午睡的时候,我突然醒来,看见母亲正蜷缩在沙发上,茫然地摸索那只蜷在她怀里的小猫说:“我的猫咪乖,小主人回来了,以后可别再乱拉了,不然小主人要生气的。’分目水陡然间涌进了我的眼眶,寂寞的母亲啊。
侄女饿的时候,一个劲儿扯着嗓门大哭。60岁的母亲,不得不一夜起来两三次给她泡奶。因睡眠不足,患有肾炎和心脏病的母亲全身浮肿。每天抱着侄女一坐到沙发上,就打磕睡。终于有一次磕睡中的母亲抱着侄女摔在地上。脆弱的小生命,可能是梦中被惊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得我一味地怪母亲,甚至不加措词。我把母亲推到一边,费了好大劲安顿好侄女。当我俯身去捡沙发垫的时候,看到母亲膝盖下紫了一大块,隐隐中泛着血丝。母亲还在木钠地站着,处在深深的自责中,疑惑地感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我无法原谅自己的罪过。对家族血脉延续的小生命的过分怜爱,让我忽略了母亲的苍老。心情已是铅似的沉重了,我真想抱母亲大哭一场,忏悔我带罪的灵魂。
假期里,我带给母亲的不是安闲,而是更加操劳。我所能做的,就是抱着侄女,坐在沙发上同母亲聊天,谈一谈母亲的过去,母亲那青春的故事。每每此时,母亲的眼神里便闪烁出生机与光彩。我开始对母亲的宠物友好起来。因为假期快要结束了,我无法继续同母亲聊天,逗母亲开心。母亲也意识到这一点,眼神中流露出越来越浓的依恋。
我不得已要启程了。我不敢看母亲的样子。默默地,我背起行囊,跨出家门。我真的不敢回头,可总有魔力般的力量让我回首。风中的母亲孑然地抱着支楞着小手的侄女,旁边蹲着她那只喂大的黄狗。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滚滚而下。母亲啊!听听儿憋在心中很久的话吧:“儿子愿用一切换来你的快乐与健康,待到儿子毕业的时候,一定要让你生活在身边,吃着儿子给你做的饭,穿着儿子为你买的新衣,再聊聊你永远说不完的过去和儿子顽皮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