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那一撮韭菜花是你的最爱。
我问你,世界上那么多花,你怎会怪到独爱韭菜花这一种。
你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出神地望着院子里静静绽放的韭菜花
那撮韭菜花年年都开得那么漂亮,可年年也都败得那么悲凉。花开了落,落了又开,每一次花落,你总会感叹:唉,花又落了。是啊!又落了。可是每一次花谢都有再开的时候,而你,而我们所有人青春易逝,年华不待。
当你生命中的那束韭菜花开始怒放的时候,你开始将那些本就易逝的年华丢在风里,把自己藏在只有我能触摸到的角落。那头顺滑的头发被我的手指缠住,使劲的向后拉,然后似怒非怒的对我说:松手吧!那双美丽的手掌握住我的手,穿行在我最想去的那个商店的路上,差点被挤散但又被拽回的喜悦与一丝不安涌上心头;那时的我最享受你做的菜肴。放学回家推开门的第一句话便是;妈妈,我饿了!于是你便会从烟雾缭绕的厨房探出头向我笑笑,然后端出一盆热气腾腾的菜放在我面前。
风中的那撮美丽,淡雅的韭菜花不停地开着,开着,可是开得盛了,就要开始败了。
长大一点的时候,你开始不像以前那样放纵我玩耍。你每天就像一个准时的闹钟,绝对有效的铃声。等我爬起床的时候又催我抓紧,又告诉我时间紧迫,好好学习。你满头的青丝已被时间译成了微白,皱纹也开始偷偷爬上你的眼角。我开始厌倦你变枯变细的发丝,没有了以前的顺和弹性,轻轻一拉便会拉断,弯成一个个无聊的字母;开始不喜欢你的双手,即使很关爱地牵起我的双手,我也会挣脱你,因为那双曾经很纤细、很光滑的手指已经开始变得粗糙,变得让我不愿触碰;开始流连于门外的那些“烧烤摊”、“面皮摊”,不再期待你特意为我做的满盘的青椒、甜甜的面点......
放学后我只会推开门,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揉着吃得圆滚得肚子说:“妈,我吃过了!”你为这一切操心,并不只一次告诫我:“听妈的话没错。”
我眼见着属于你的那撮韭菜花开始枯了,于是我想用水换回它沉睡的面容,哪怕是泪水。
我住校了,离家很远的地方,我开始疯狂地思念院子里那撮韭菜,和你。那头变枯、变黄的头发开始在我记忆里又繁殖成最美、最顺的青丝,又在我的指尖一圈一圈地缠绕;那双粗糙的手掌开始在记忆的深处牵起我的手一起跃动,一起欢庆;那盘美味的菜肴开始在梦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和腾腾的热气。思念一遍又一遍地袭上心头,我开始想你在家中过得怎样?会不会像我思念你一样思念着我?家中的那撮韭菜是不是开始枯萎了,你有没有用眼睛记下它们传到我的脑海?而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那些曾经被厌过、倦过的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院子里的那撮韭菜花已随着时令一瓣一瓣的谢了,就像你一样开始一点一点地变老。
生命的长河悠悠流过时间的河道,最终会将你的青丝全部译成白发,也最终会在你的皱纹里刻下“苍老”二字。而此时,我也开始懂得那一撮韭菜花的含义,也开始漫漫爱上有着淡淡清香的韭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