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十月有聒噪的稻谷、腻香的桂花,刺眼的桔子。也有只开在秋天上坟期间,大片大片地毯一样猩红的彼岸花。
彼岸花开在秋天,几乎一夜之间抽梗开花,一根根红色半透明的细须就是她的花瓣。她就这样撑开,像一把伞,是想为人们在黄泉路上遮风挡雨吗?像一盏灯。是想指引世人到达彼岸的方向吗?没有一种花是像她一样不择土地而卑微盛开的。她不必栽在城市灌过调好的富有养分的土壤中,它只要一片乡间的土,一片不累赘的土地。我从未在团团簇簇的鲜花中见过她,也从来没有见她被包装、移植后绽放在一户人家雪白的窗台上。没有,都没有!
也许是她的卑微她的不祥让人们放弃爱她。她只是想在人们十分高兴时,提醒他们生老病死、世事如过眼烟云。几乎每次都是一场暴雨后,所有的彼岸花都像听到彼岸的召唤,一起把最后一点血还给这片生养她的土地,苍白惨淡的梗一根根竖着,流尽最后一滴血时,仍不愿倒下。没有哪一种花,会在枯死时让自己花容失色,像什么都没带走一样。也没有哪一种花是这样悲壮地盛开,孤独地存在,又匆匆惨烈赴死。生的时候,那样孤独,没有叶陪伴,花叶只是生生相错,永不相见。没有并蒂的花,没有层层叠叠倚靠在一起的花瓣。只有独立的须,近在咫尺却永不重全,只有坚韧的梗,从来都与其他的梗保持距离。
每年十月,我都在艺术楼前那片彼岸花前流连忘返。一个人的生命已经这样伟大悲壮,一个生命的存在已是这样不易,却不幸地遭到冷遇,这样的情况多的如数不尽的彼岸花。而一个人的生命又卑微得像每年都会抽梗开花的彼岸花,一个生命的存在消失对于这个存在了一百亿年的宇宙就像彼岸花开之于人类生生不息的生命长河。
即使这样孤单,即使这样短暂,也要以惊天地的悲壮反衬这一季的盛花的平庸。于我也是如此,平凡卑微短暂,但心高气傲,我常告诉自己,我在这个世界是独特的存在,我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个唯一,也是一个奇迹。我也许不如桃花绚烂,不如牡丹妩媚,不如玫瑰娇艳,但我就是我自己啊,静静地做着独特的自己,努力地演绎我自己的传奇。
我想等明年十月彼花开时,我还会想起我今天的誓言。我也相信几十年后的十月,我还会想起年少轻狂的我,我会庆幸:我活出了我自己,我的生命就是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