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在慢慢落下去。
畅畅走得比太阳还要慢。
她一会儿走在马路沿上向我炫耀自己的平衡能力,一会儿又蹲下身子聚精会神地看蚂蚁爬来爬去。我的腿脚已经累得不行了,很想快点回到家里去,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哎,妞,能快点不?”
她却不为所动,“爸爸,你看这棵树上有好多眼睛呢!”
我当然知道她所说的眼睛是什么。
谁的身上没有一点疤痕呢?更不要说树了。看着王一宁饶有兴趣地围着那棵小树转来转去,我忽然想起顾城的那句诗:“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年少的我读它时,心里很是不平静了很久。今天,我的女儿看到树上的斑痕,竟然也生出了这样的比喻……所不同的,顾城的幻想里有着愤世嫉俗的悲壮,而这个三岁九个月的小女生呢,她是那样欣喜地发现又那样专注地欣赏。
树只是树,眼睛就是眼睛。
我停下脚步来。
何必走得太快。
在这样一个傍晚,可以停下来的,停下来感受风,太阳,停下来看树、花、草,和那蹦蹦跳跳的麻雀。
接下来,王一宁煞有介事地开始给我上课:“爸爸,你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树啊……它的树干是特别硬的,你来摸摸……”我答应着:“嗯,是挺硬的。”她却并不满意,显然,丫头是个行动派:“你来摸摸!不摸你怎么知道是硬的?”
“然后呢,它的树叶是很软的,你看,有的绿,有的黄,这一片还有点红……”
这位罗哩罗嗦的老师哟。
单单就这棵树,竟然让她喋喋不休地讲了十五分钟。
我含着笑,忍着脚底板的酸痛,站在一旁看着她,等着。
有人走过来,有人走过去。
太阳在慢慢地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