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长在山谷底的一条细缝里。
没人知道它是怎样从漆黑的山谷底挣扎着生长起来;没人知道它是怎样承受住如此之多的苦难,在一条细细的缝隙中长成数人合抱不住的巨树,也没人知道它怎样能用柔弱而坚强的根须撑碎一块巨大的磐石。
树干上有无数深深浅浅的伤痕。但它最终还是顽强地活下来了。树坚信没有什么能杀死它。
那树开着花,金黄的,像火焰一样在整个树冠燃烧跳跃。那是生命的热情与希望。
树只希望永远站在这块土地上,一年一度地盛开只属于它自己的花,点燃只属于自己的灿烂的火焰。
直到人类提着冰冷的电锯出现在它面前,那树上金黄的花仍然在淋漓尽致地展现自己的美丽。树倔强而高傲地耸立在矮小的人类面前,举着一树热烈的生命之火,披着一身的伤痕,勇敢而壮烈地直直地耸立着。
当疯狂嘶吼的电锯一厘米一厘米地切进树的驱赶,那一树的花便开始无奈地坠落。树无畏于这钻心剐骨的疼痛,它只是心疼自己的花。半透明的汁液浸透了冰冷的电锯,那是树的血!
树绝望而悲愤地一点点倾倒下去,看着金黄的花像雨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在地上倾泻成河,被人的鞋子碾碎成泥,零落为尘。
树轰然倒地。它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听到死去的花的灵魂在嘤嘤哭泣。碎裂的叶片在人的脚下泯灭,但那不屈而悲壮的绿色嘶喊着不败。人可以杀死树,但杀不死树的灵魂;人可以撕碎叶,但撕不碎叶的绿色;人可以碾碎花,但碾不碎花的香气。
树的尸体被肢解运走,留下一地的残叶碎花。
树的一部分被制成了课本。
数个星期后,一个脸上堆满假笑的胖老师带着她的学生朗读一篇课文:
“……树木们知道自己的责任,努力生长,力争为人类多做贡献……”
而永远也不会再有人知道那个黑山谷底有一个巨大的树桩,不会再有人知道那里原来长着那样一棵顽强而高大的树,更不会有人知道那棵已死的巨树只有一个简单的希望:
它只希望活下去,只希望永远地站在那片土地上,一年一次盛开只属于自己的花,点燃只属于自己的灿烂火焰。
但是树不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