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每当临近春节,总有一位老人拉着装有爆米花工具的板车到镇上来。老人吃力地拉着车子在前面走,我们一窝蜂地涌上前去,推的推,拉的拉,只想早点吃到那香喷喷的爆米花。等到老人在一个角落里支起爆米花工具时,小伙伴们便飞快地跑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然后讨得一毛或两毛,舀上一碗米,飞奔到老人身旁,自觉地排起长长的队伍。老人随身带着一个缸子作为计量器具,一缸子米大概有一斤重。只需要两毛钱便可爆三缸子米的爆米花。
老人爆米花时非常投入,身子微微前倾,左手拉风箱,右手摇着熏得乌黑的装爆米花的圆铁锅。风箱呼哧呼哧作响,圆锅吱嘎吱嘎欢唱,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的诱人香气。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在我们焦急的期盼中,老人终于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了看仪表说“好了”,接着就直起身,用一个油腻腻的麻袋,把那黑漆漆的铁锅两头扎紧裹住。这时,小伙伴们赶紧四散而逃,小的吓得躲到大的后面,大的则用手紧紧地捂住耳朵。惶恐中,只听“嘣”的一声爆响,香喷喷白花花的爆米花出炉了,我们赶紧围上前去。
这时候,捧上一把滚烫醇香的爆米花放到嘴里,慢慢含化,那香甜的味道真是世上少有的。那时候大部分家庭生活拮据,但是大人们总会想方设法在过年前多爆几锅米花,放在家里藏起来。稍微富裕的人家还会爆些黄豆、蚕豆之类。总之,只要能爆的都拿去爆。等到过年时,大人们就会把大袋的米花拿出来,让孩子们快快活活地吃个够。
大年初一,小伙伴们一路欢笑,一路嬉闹着去拜年。每到一家,都可以得到主人赏赐的一裤兜爆米花。一天下来,每个人肥大的棉袄口袋里都被塞得鼓鼓的。那是我们最惬意的时候了。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我们长成了大孩子,爆米花也不再是什么稀罕物了。如今,大街上再也难觅传统爆米花的身影。商店里出售的爆米花,颜色虽然好看,闻着有一股奶油的甜香,吃起来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心中不免有几分惆怅和落寞。
前几天,路过街头,看到一群孩子围着一个爆米花的摊子很稀奇地看着,但全然没有我们年幼时排队期待的那种热闹和欢欣,没有听到孩子们那种令人振奋的喜悦的声音,我心里感到有些遗憾。
爆米花出炉的那一瞬间,我居然习惯性地捂紧了耳朵,似乎又回到了逝去的童年时代,眼前依稀出现了那位爆米花老人的身影,又闻到了爆米花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