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拐角处,那一户永不得安宁的夫妻,用尖利的粗犷的叫骂声划破了耳根的清静,我疾步而走,不抬头,我极怕看到现实中爱情被撕裂的惨状。终于上楼了,我松了一口气。经过过道时,那只猫又斜躺在那里,睁着两粒玻璃珠,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猫毛很白很干净,按理说,应配得上“高雅”、“可爱”之类的字眼,然而现在,我只想把它踢回老窝去,谁让它在如此晦气的一天还来挡我的道!
“瞄;!”“砰!”门关上了,夜幕竟也被震落下来! 很闷,我坐在桌旁,大口大口地呼吸。窗外的月光竟很无私地分了一小片在我桌子上。我靠着窗台,向四周张望,夜真的来了! 墨蓝,比黑色深邃,比蓝色深沉。夜披着墨蓝墨蓝的斗篷搂着这一天一地。很静啊!夜不说话,星星噤声,月亮沉默,全世界似乎在分享同一片宁静,甚至要睡了过去。我这才发现,楼下的那对夫妻不吱声了。那只猫大概正打着盹,屋檐上的燕子应该也归巢了吧。真好!夜,你竟有如此神奇的魔力,用你的温柔和岑寂,用你的包容和博大,抚平了人世间的杂乱无章,像黏稠的液体,将破碎的、断裂的又黏合、包容在一起!
这样的夜色、月色,叫人不忍辜负她的美妙,叫人不忍不上街走走。
我走在街上,晚风随意地吹动衣裳。夜静默得像一位长者,注视着悠闲的人群,这样自在的夜,让人无法不爱上她,我开始拒绝太阳。
在不远处的一家面包店,我看见了那个和我同一楼的老婆婆。她弯着腰,手里拾掇着几包塑料袋,她买那么多啊!我正想上前帮忙。不料,她驼着的背让我一阵心酸,月光照在她满头的银发上,竟泛起冷冷的白光,如针一般令人不自在,我这才看清楚,什么买东西呀!分明是在拾那些废弃的瓶瓶罐罐,霎时,心里一阵绞痛。她没看见我,旁若无人地翻着垃圾袋,“沙沙”,那声音刺着我的耳膜,我不忍看下去,掉头。
记得在白天的时候,总能看见老婆婆安闲地晒着太阳聊着天,到了晚上,没想到却是……是要让夜色遮掩她的无助和凄苦吗?是要让夜色掩饰她晚年的不幸吗?是吗?是吗?是;吗?我迷茫。夜,为什么你让诗人在怀中吟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却不肯用你温柔的一面去扶助弱小的人,反而要用月光去刺痛人心呢?
夜空依然闪烁着光芒,月亮高悬,静,静,还是静!
我渐渐地冷静下来。夜,唉,她又有什么错呢?夜,沿着亘古不变的路在延伸,错在人啊!人的悲欢离合,人的七情六欲,偏要把夜硬生生地糅进自己的情感中,在李白的眼中,夜可以孤独;在屈原眼中,夜可以冷漠;在三毛眼中,夜可以是荷西的怀抱,或是身边的空洞!原来这一切竟是那么可笑的一厢情愿罢了!一厢情愿啊!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瞬息在变,他们想把自我融进这永恒的夜中,夜尚且不曾愠怒,人又有何权力去指责夜的淡漠呢?
我沉默,夜也沉默,我释怀,夜继续博大着。夜很长,人生的路也还要走,且让夜成为或喜或悲时不变的安慰吧,这也不失为人、夜和谐的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