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不在人世,已有六年了。他的遗像,和奶奶的一起被摆放在柜台上,也有六年了。
爷爷生来便是个善良的人,在我的记忆力满是他和蔼的笑容,若是硬要让我说出什么能让他生气的事来,却是难为我了。爷爷与奶奶之间也并非没有吵过架,因为奶奶是个要强的人,所以多是爷爷默不作声,任由奶奶数落自己。那时我还小,只知道崇拜英雄,所以一直都以为,爷爷是个懦弱胆小的人。
爷爷平时很少说话,我甚至不能十分清楚地记得,他是否说过什么,然而这并不使我心情低沉。因为我能清晰地看见傍晚时分,一个头发稀疏,略微驼背,骨瘦如柴的老人,穿着一身老旧的衣服,一个大约8、9岁的小孩骑在他的肩上,将小手放在老人的头顶,一边拍打一边哼着儿歌,老人则费力地举起双手,抓紧孩子的肘部,却硌得孩子不满地乱晃起来,夕阳停留在他们脸上,小孩嘟着嘴,老人则是眯着眼睛,微笑着。爷爷十分宠我,每次从地里干活回来,都会让我这样骑在他的肩上,和我一起走过那段小路,所以每次回老家的时候都会莫名的望着这条小路,眼神迷茫起来,不过如今却是被水泥路碾压地不成样子了。
爷爷是个大忙人,每天都为生活而辛苦辗转,只有吃饭或者晚上的时候才能偶尔搭上话。最令我开心的,便是夏季的夜晚,太阳落山后,周遭的光景便全都变了,远处漆黑黑的草丛里藏满了会叫的虫子,在我耳边吵闹起来,这时,我便和哥哥姐姐们将屋里的竹床搬到院子里,我把鞋踢掉,扑在竹床上,享受这丝丝的凉意,拿起蒲扇,一手挽住爷爷的脖子,把脸凑在爷爷的脸上,强要他讲自己年轻时离奇的经历,我小的时候时,家里过得很贫苦,不过,爷爷年轻时的经历却仍教我目瞪口呆。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自己一个人外出谋生,不过那个时候,想靠自己吃饱饭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爷爷那时候没有睡的地方,便用一块结实的粗布,将四角绑在房梁上,躺在里面,蜷缩着入睡,白天就出去做苦工,后来,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手艺,爷爷买来了一个古怪东西,到我小的时候还存放在家里,不过到现在还不知道叫什么,大致是用来补鞋的,之后娶了奶奶,便慢慢安定下来,听爷爷说,他是过继给了一个地主的,后来不知道怎么颓唐了。
那时我读小学六年级,因为建房,奶奶劳累过度,中风了,又因为子女不孝,便由爷爷一人照顾,也是从这时开始,爷爷愈发的苍老起来,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他却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几亩田地。
初一的时候,突然被告知爷爷去世的消息,我做在椅子上,半天起不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后来得知爷爷是坐在灶台下的凳子上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的。听我的父亲说,爷爷临走的前一天出门去了一趟二伯家,吃了一大碗肉,回家后,就在村里四处转悠。爷爷的葬礼上,姐姐哭得死去活来,我也是,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老式的靠椅上,哭了很久,不敢抬头。
我站在窗前,下着大雨,雨水沿着窗户往下流,滴在下面的石台上,潮湿的空气钻进来,让人感到窒息,看着窗外灰沉沉的天空,越是喘不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