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简介(2)

2020-08-23古籍

  3、“草蛇灰线,伏线千里”,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是人们都认同的观点。小说的每一个情节以至细节都不是孤立的,都是作为整体的有机部分而存在的。比如写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就伏下了“二进”、“三进”。惜春出场的第一句话“剃了头作姑子去”,遥遥照应着这个“侯门绣户女”最终“独卧青灯古佛旁”的归宿。贾宝玉不喜读书,厮混内帏、结交优伶的种种“不肖”,酿成了“大承笞挞”的果,而挨打之后秉性不改,倒得贾母庇护游荡园中,更发展了他的自由个性,成为他不肖更甚的因。可以说,任何一个段落从书中抽取出来都有隔断血脉之虞。而每一个生活场面,又可以从多种角度观察,获得多种意义。如元春归省,既是鲜花着锦的大喜事,又是骨肉离散的大悲剧。再如,用几枝宫花作引线遍串各房,几乎把十二钗都引了出来;为寻一只茶杯,就把场景从阖家赏月的凸碧山庄调度到了只有二人联句的凹晶溪馆水边。穿插得如此巧妙,转换得如此自然,使人不知不觉地随着作家走去。小说就是这样以金针暗度之笔、移花接木之文,把人物、事件贯穿成为一个整体。

  4、有别于以往的古典小说几无例外地用全知叙事,《红楼梦》的叙事观点兼有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的长处,既可增强亲历亲闻的真实感,又可不受拘限地叙写大千世界。作者假托此书为“石头”所记,有时又让它代替“我”的角色在书中出现。读者看到石头的第一人称叙述表明他是故事的亲历者,更多的时候则因石头已幻化为主人公身上的通灵宝玉,能够观察了解周围事物,展开第三人称的自由叙述。有时则采用书中某一人物的观点来叙述,必要时也不排除“作者全知”。总之在叙事观点上灵活多变又转换自如。与此相关,小说中设计了甄贾两府和甄假两个宝玉来谐“真假”,用意在既要追踪蹑迹地实录真事,又要用“假语存焉”有所避忌。小说的主体部分是隐去了真事的虚构,在关键处如南巡、抄家等又特笔用“甄”事点醒。可见,以石头为叙述者,虚构了其与主人公灵性相通又非一体的微妙关系,通过甄真贾假此实彼虚两条线索来写历过一番梦幻的“真事”,既体现了艺术创作典型概括的通例,也出于避忌文字招祸的需要,是作者创造的一种独特的结构形式和叙述方式。

  三、创造了众多个性鲜明内涵丰富的人物形象

  《红楼梦》在人物创造方面的成就,可以说是空前的,而且直到今天,也难以举出哪一部作品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平。这不单是指数量而言,《红楼梦》创造了数十、数百人物,是一个长长的人物画廊,或说是整个形象的体系;更是指艺术魅力而言,书中各色人物艺术生命力旺盛,历久弥新。

  1、首先,是对主人公的研究。贾宝玉这个人物异常新颖独特,又十分亲切可感。他既有石破天惊的新奇之想,又有扑面而来的世俗之气。在贾宝玉的性格素质中,很多独异之处:爱红;见了女儿就清爽,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逼人。作为贵族之家的精神囚徒,他被禁锢在高墙深园之内。生活天地的`狭小,反倒激起了自由思想的翅膀。他不只咀嚼身边的小悲欢,担忧自己前途难测的爱情,而且苦苦追索难以解开的种种人生之谜,负荷着一般人还意识不到的痛苦和不幸。他似傻如狂地扰乱封建秩序,痛斥国贼禄蠹,大胆执著地追求纯真的爱情;有时却又呼唤自然,向往返璞归真、参禅悟道。作家有分寸地、生动地展示这种矛盾运动的复杂过程,使各个侧面有主有次、时隐时现、相反相成,由此产生一股强大的性格合力。贾宝玉这个“痴公子”就是这样一个难以穷尽的审美对象。

  2、围绕着主人公的女性形象,同样是研究者经常瞩目的课题。其第一序列是“金陵十二钗”,不仅正册,在副册和又副册中也有十分重要的人物。这些女性形象同样既有鲜明突出的个性特征,又有丰富深厚的性格内涵。首先,要把大观园内外那一群年龄和生活环境相近的青年女子写得个性鲜明、色彩各异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她们其实也都是“富贵闲人”,闺阁之中并无什么惊天动地之举,不过“小才微善”,然而,人们却决不会把他们混淆。大体上说,薛宝钗给人的总体印象是“冷”,黛玉是“愁”,湘云是“豪”,凤姐是“辣”,探春是“敏”,迎春是“懦”,元春是“贵”,妙玉是“洁”,香菱是“苦”,金桂是“悍”,莺儿是“巧”,紫鹃是“慧”,……。各人的性格色调是那样鲜明、不可更易;但就每一个人物而言,其性格世界又是十分复杂丰富的。

  薛宝钗是著名的“冷美人”。冷美人之“冷”,是冷艳、淡雅;又是冷静、理智;有时又是冷漠、冷酷。从外表到内心,从克己到处人,体现着一种自我修养的很高境界。她衣妆淡雅、居处素净、罕言寡语、端庄典丽,显示出一种凝重、封闭的个性。她服食的“冷香丸”意味深长,以冷制热,喻示对自己内心感情的克制、压抑,天真被世故吞噬,爱恋之情被闺范礼教掩藏。有时,这种冷静到了冷漠、麻木、失去同情心的地步。冷香寒彻,终究导致雪埋金簪。冷美人始终未能赢得“痴公子”的赤子之心,只能在无爱的婚姻和孤寂的生活中抱恨终身。这一以“冷”为特征的性格包含了丰富的社会内容。

  人称“病西施”的林黛玉整天愁眉不展,“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体态的病和心态的愁叠合为一,那淌不完的泪水是心灵之泉,是前生所饮的“灌愁海水”所化。人们看到,病愁、乡愁、为落花无依柳絮飘零而愁,自身的孤苦无靠和爱情的前景暗淡更使她陷入了无可解脱的愁的深渊。在这个敏感多愁的少女的精神世界里,同愁闷伴生的正是抗世违俗的自尊和目下无尘的孤高,潜藏着一种执著的人生追求和热烈的爱情向往,这是一种较《红楼梦》中其他女性远为清醒的自我意识和个性要求。所谓“林黛玉型”应当不只是对其多愁善感的外部印象而言,还应当看到这一性格丰富的文化内涵,体察其超越群芳成为《红楼梦》第一女主人公的性格特质。

  湘云之豪令人神往。她襟怀坦荡、言动爽快,烧鹿大嚼、醉眠花裀更有名士风度。然而笼罩在整个家族和社会头顶上的阴影同样追随着她,乐观豁达的云丫头也有自己的烦难和隐忧。最终也只有顺从命运的安排。钗、黛、湘可以说是全书中最重要的“鼎足而三”的女性形象,一个深沉,一个孤高,一个豪爽,三者都是美,却又是迥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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