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风行四季研讨会发言稿

2018-12-11

  四位诗人的共通之处是与土地(在张海梅的诗里,土地被置换成了海洋)、故乡都有着紧密、感人的联系,他们的诗中散发出庄稼地、河流、炊烟、海洋的气息,回响着天籁、地籁、人籁的生机与活力。诗集中的绝大部分篇什都是真诚朴素的,因而是亲切感人的。

  写诗,与做人一样,既要仰望星空,也要脚踏实地;写诗,可以是词语的嘉年华,但并不是语言的游戏,只有从诗人肺腑深处自然流淌出来的语言,才带有诗的温度;写诗,即使不能代神立言,具备神性,但必须张扬、激荡着人性,让人性的光辉照耀着每一个角落,让浓重的黑暗褪去,把天国一点一点建设在大地上,这必然要求诗人要说人话,不说、少说鬼话、假话,还原和体现诗的自足性,不当人云亦云的传声筒、不写伪诗。

  一、张方江:打开诚恳的胸膛,发出一个中年男人的悠长感喟

  似乎很少有诗人像张方江这样对自己的年龄及身份,在诗中做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中年”是他诗中出现频率很高的字眼。这也许是因为他从四十岁以后才开始写诗的缘故。让一位四十岁以后的人对时光这名“刀客”的“冷笑”(《时光就是一名刀客》)无知无觉那是困难的。一个人过了四十岁还要写诗、还能写诗,不能不说是命运的赐予和艺术之神的眷顾,当然更与作者本人的自警自省有关。这种“三省吾身”的自觉,在张方江的诗中随时可见,如《可怕的习惯》中,对自己慵懒、虚荣、对下属吹毛求疵、追求享受等等“习惯”的清醒认识;在《想到人生的起伏》中,由海水的起起伏伏、想到人生的起伏与浅薄:“浅薄得犹如海滩上一个普通的贝壳/或者被人捡回家中成了饰品/或者,一次次被海水拉进漩涡里/再一次漂泊”;在《想到人生的结尾》中他做着后半生的打算:出一本书、做一次长途旅行,扔掉太多的牵挂;在《午休短梦》中,他对人生选择做了一次重新设计:“假如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选择做一名船员/在漂泊的大海上,或许/能找到我中年人生的航标。”

  “四十不惑”,其实各式各样的“惑”仍然存在。正如诗人在《青春里的那把锁》一诗中所表达的:“我抡起中年这把斧头/费尽心思砍开了它/以及连接港口的铁链”,“却发现这艘航船/不知道何去何从”。在《四十有梦》里他说:“我踟蹰在纠结的中年/饥肠辘辘的期盼”,“多想鸽子飞回/带来雄鹰的计划”。人到中年还是有纠结、有期盼、有迷茫。

  张方江的诗把对人生的体悟,不加掩饰地呈现给了读者,直抒胸臆,读来有种敞亮、豁达感。如《打开诚恳的胸膛》这首诗所写:“打开诚恳的胸膛/我端出包容的期待/任凭,恶毒的阳光暴晒/抑或,凶狠的潮气侵袭”,“还是要打开诚恳的情商/与老师、与朋友、与亲人/水与火的碰撞和交融”。

  说到家乡和亲人,张方江的《春节探亲》可谓佳作。这首诗好就好在于质朴自然的叙述中,把亲情、乡情写得淋淋尽致。“乡野的晚风拂面/我闻到了炊烟中的童年/车辆缓缓行走/把礼品放到大舅家、二舅家、小姨家/一次次握手言欢 一盏盏碰杯叙旧/我的泪水 不小心洒落胸前……这是怎么了/在城市荒芜了多年的情感/被敲开了闸门/瞬间扑倒在/淳朴的乡音里”,诗人醉倒了,醉倒在乡音里。

  应该说,张方江已经写出了能感染我们的诗作,将来可能写出更多好诗,只要仍有一颗自警自省之心,继续葆有向上向善向美的精神不断修正自己、修正诗歌,把一些诸如“还有什么/能挡住我们前进的步伐”(《抚摸中年》),“并取其精华,剔除糟粕”(《一辈子的时光一晚上悟透》),“让他们在艰苦奋斗时一路高歌/让他们在挑战困难时坚强百倍”(《假如青春可以复制》),这样一些诗性不高的语言去除掉或更换掉。

  我们期待着。

  二、张丽华:流畅而明亮的歌吟

  一见到这个名字,我想到另一个女诗人的名字,她叫赵丽华。

  张丽华的这几十首诗,我是一口气读完的,我欣喜地感到她的诗歌语感真是好极了,如果不把这作为一种天赋异禀,那都说不过去,就像有的人天生有副好嗓子,像王菲、像田震,别人怎么比得了。

  第一,我想举例说明张丽华诗歌语言是多么流畅而明亮,这样的例子简直随手可得。

  “我趴着生活不也很好吗/啃我两口我也没喊疼/照样有雨水淋我,阳光照我/闲着的时候就唱唱人类专门/为我们编写的歌”——《一棵爬秧的草》

  “坟头上的土暖暖地/散发着阳光的气息/童年的村庄暖暖地/柔柔地将我拥抱/清明到你坟头坐坐/就是重回妈妈的怀抱躺躺”——《清明,到你坟头坐坐》

  “月亮抬头低头/河水一样清澈的眸子/是老祖母曾经的青春/月亮欠身转身/撩起的衣裳/接住秋风和露水”——《月华如水》

  你看,这些句子、特别是标着下划线的部分,不是妙手偶得,便是精心推敲的结果。

  第二,我想说说张丽华诗歌沉静又朴素的叙述风格。

  她的诗把激情和锋芒深掩着,以沉静与朴素的外表示人,诗的节奏舒缓、放松,不端架子,没有紧张忙乱的气氛,没有因逻辑断裂而变成不知所云的东西。如《租房子》,诗人把租来的房子比作一件旧衣服,“这件旧衣/已经消退了鲜亮和熨帖/ 非量身定做/足可以御寒/不能改头换面/但可缝缝补补/旧面上缝上新补丁/新面上补上旧补丁”;再如《麻雀》的诙谐有趣:“这群灰头灰脑的土著居民/穿布衣 不高飞 能低就/没见衔泥垒巢/睡在安置房里安享自在/东啄一口 西咬一口/从未见断粮断炊/仍有空拉闲话 搓麻将”(《麻雀》)

  《亲人们都在春天回来》,一读这个标题我就想起韩东的《我们的朋友》:“我们的朋友都会回来/ 朋友们还会带来更多没见过面的朋友/ 我们的小屋子连坐都坐不下”。对,就是这么个节奏,我只是在说节奏,不涉及内容。

  《老家的草》,怀念故去的亲人也怀念曾经的家。最后一节写得好:“很多时候/想起老家的草 和/经年累月反锁的大门/真怕那满院的草/会跋山涉水蔓延到我的脚下/没事的时候/我就把办公室的地面/来来回回地踩上两遍”。至此,草的意象得以圆满,而将全诗情感推向了巅峰。

  张丽华的诗在节奏上张弛有度,在色调上以淡雅为主,不强烈不刺眼,但有韵致,让人读起来感觉不到疲乏,咀嚼起来回甘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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