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碧波倾尽一世韶华的伤感故事

2018-11-24故事

  末冬,大寒。

  白雪皑皑,云深雾重。

  长安城外,我伫立抬头,大红的灯笼,微微火光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摇欲坠,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开岁了。

  接到圣旨的那天,我抱着嫡妹在院子里摘腊梅,准备两天后的摘腊祭,黄腊花苞初散,香气袭人。

  我领嫡妹跪下,怕彻骨之寒的地砖凉了她,悄悄用手托住她的膝盖。

  待一众钦差官臣离去,我领嫡妹从丫鬟手中接过刚摘的腊梅。

  “三天之后,青平随我赴长安。“

  我听到父亲声音里有我的名字,猛然抬头,母亲面色犹豫看了看父亲,最终什么也没说。

  嫡妹在我怀里咯咯的笑,说着腊梅好香,举着凑到我鼻下让我闻,我摸摸她的头,温柔的对她笑。

  香味幽幽迷离,不知想醉何人?

  那年我十九,父亲奉命进宫为了赶制三月后公主大婚的凤冠霞帔。父亲是洛阳城内最好的工匠,我是他的次子,从小天赋极高,父亲有意栽培,却奈何我不愿,强逼不得,无奈就此作罢,继承父亲衣钵的是我大哥。

  可如今,大哥外出采购丝绸烟罗已有一月有余,归期遥遥在望,进宫赶制迫在眉睫,父亲一人自是无法如期完成,好像除了我,再无其他合适人选。

  我清楚母亲的担忧,圣命难违,稍有差池,就是生死之间。

  而我,已有三年未碰针线。

  出发的那天,嫡妹把头埋在母亲颈间,不高兴的问我。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从母亲手中接过她。

  “哥哥桃月之季就回,到时候给你扎纸鸢。“

  听到纸鸢的嫡妹抬头看我,水雾弥漫的双眼顿时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说好的,桃月就回,哥哥不许骗人,叶儿要蝴蝶的纸鸢。“

  我抓过她冰凉的手,放到嘴下轻呵一口气。

  “好,哥哥不骗人。“

  随父进宫之后,便有人送来了公主嫁衣尺寸,公主身子金贵,父亲和我自然是不得近身。

  我疑惑的是,公主大婚嫁衣为何会这时才匆匆赶制,为何不用宫中的绣娘工匠,而找上父亲。区区一介草民,究竟何德何能。

  数日的日夜繁忙,使我渐渐忘了心中的疑虑。

  这一日,广袖口边缘的合欢花尽数完成后,我缓慢抽出金线,轻轻抚上。

  “你天赋高于你大哥,要是继承衣钵,以后能力远远高于我,偏偏你不愿……“

  父亲站在我身后缓缓道来,我没抬头,最终他也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早了,休息吧。“

  我听到父亲回房的声音,轻轻放下绣衣,拾起地上散落璎珞珠饰后,才慢慢踱步到园外。

  除了每日厨娘来往外,这偌大的园子只有我和父亲两人。

  寒冬腊月,白雪覆地,原有的景色早已不复存在。我拢了拢肩上的披风,信步跟着宫墙走。

  夜深,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不用点灯,白雪已把这夜映的犹如白昼一般。

  我听着自己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忽而闻到一阵幽幽香气。

  是腊梅。

  随着香气的愈加清明,跨过门款,抬头竟见一片梅园。

  我以为,宫中的梅花应该是殷红的。眼前这一院黄色的腊梅,倒让我看得不明白。

  殷红梅花才能配得上这深宫院墙,我望着这朵朵缀在落了雪枝桠的腊梅,心中犹如一汪清水缓缓流过。

  “是谁?“

  我一惊,细细看去,才见梅树旁有一抹人影。

  “姑娘受惊,我是前些天进宫的工匠,以为这梅园没人,擅自闯进,不知姑娘在此,无意冒犯。“

  我向前几步拱手低头道,见雪地上除了自己的脚印外,还有一排整齐的小脚印,看来早在我来之前,她就在了。

  我听到由远而近的咯吱声,便知她朝我走来。

  “前些天进宫的,可是为了公主大婚。“

  “正是。“

  我抬头猛地望进一泓碧波,发丝随意绾起束于顶,一支精巧梅花簪缀于其中,额前露出少许青丝,白色镀花上衣被一袭鹅黄色绣白玉兰的长裙紧收于腰间,外面罩一袭雪白狐狸裘衣。

  柳叶弯眉轻轻蹙起,再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我竟然慌了神,不着痕迹轻撇开眼睛。

  “请问公子叫什么?”

  “在下闫青平。”

  “闫公子喜欢腊梅?”

  “家妹喜欢,正好也有一片梅园。”

  “舍妹一定是个美人。”

  “为何这样说。”

  “因为她的哥哥也是个美男子。”

  听到她咯咯笑声,我全身僵硬在原地,耳根发烫,喉咙发紧,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莫要计较,我并不是打趣,是实话。”

  “无妨。”

  好不容易吐出两字,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我见她转身,不由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慢慢缓了过来。

  看她走向梅园深处,我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不紧不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梅园静悄悄的,我们彼此不言语,却都默契的前行。除了我们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就是偶尔枝头落雪的声音。

  借着白雪映射的光亮,我看着她的背影和倒映在雪地上小小的影子,突然觉得,如果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

  我看她在墙头站定,然后蹲下去,我停步不前,生怕扰了这景。

  “闫公子,你过来。”

  我走近站在她身后,才发现她手持火折子想给蜡烛燃火,奈何有风,尝试了几次都无法顺利点燃蜡烛。

  “闫公子,可否帮我挡着点风。”

  我听闻在她身边蹲下,欲从她手中接过火折子。

  “我来吧。“

  手碰到她肌肤的瞬间,我心不由一颤,一双素手在寒冬夜里暴露多时,竟似冰棱般冷进我骨头。我突然想起离家时嫡妹的手,也是凉的心惊,当时的我是紧握在手中呵出暖气来捂热。

  很多年后我都在想,如果当时我能握住她的手,会不会在后来免去一桩遗憾。

  蜡烛点燃,她笑着从我手中接过摆在雪地上,被火光照亮的剪影在我眼中微微摇曳,我不敢多看,收回目光转向前方。

  水果糕点整齐的摆着,一束腊梅摆在贡品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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