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八月去四川遂宁二姐家,二姐放下店里的生意陪我,换着花样做川味美食,带我去公园古镇游玩。我对姐说,你就别专门陪我了,还是去店里看看吧,姐夫一个人多辛苦。那天正好要去镇上买东西,姐骑电瓶车带我顺路就去了店里。结果不到两分钟,他俩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我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战争,见怪不怪,趁着俩人吵架的间隙,还叫姐夫帮我给手机连上wifi,然后躲到店外。晚上姐做好饭,等姐夫回来,我一看他俩脸色,就知道没和好,直到晚饭结束还那样。我也不管那么多,和往天一样,逗外甥女萌萌玩,和外甥赖逸轩玩三国杀。气氛总算没有跌倒冰点,空气也没有凝固。
晚上躺在床上,月亮从窗子上一格一格爬上来。八月中旬的遂宁,已经颇有一些凉意了,窗外蛐蛐儿、青蛙,还有其他不知名字的虫类集体奏起了交响乐,间或有狗吠声伴奏,这反使得夜更沉静。来这里有两三天了,况且又不是第一次来,还是有些睡不着。
二姐家四面环山,属于低山丘陵地带。目之所及不过四五户人家,植被繁茂,山是绿的,田是绿的,水也是绿的,走在这浓绿中,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突兀,好像再走下去就会融化其中。这儿离遂宁市区不过二十里路的距离,但农民们仍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的生活,自然古朴,好一派世外桃源!
二姐和姐夫儿女双全。儿子十三岁,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个儿高又帅气,勤劳懂事,已经可以为家里分担部分责任。女儿快三岁了,正是活泼顽皮,人见人爱的时候。这样一对儿女,怎能不叫人羡慕?
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我一下子更清醒了。家里人都睡了,这声音是哪里传来的呢?这前后的邻居可隔得都挺远呀。可能是这里太安静,有任何响动,都会传的很远吧?嗯,一定是这样。
赖叔(姐夫爸爸)常年在在外地打工;阿姨(姐夫妈妈)在家一边带孙女,一边养着一群鸡鸭,同时经营着田地,种水稻、蔬菜、玉米、花生等作物供一家人食用,纯天然有机绿色食品。老两口已是花甲之年,仍不辞劳苦为这个家添砖加瓦。
姐和姐夫在附近的小镇开着两个店,经营电脑周边产品,及数码产品维修安装相关的生意。前几年家里盖起了二层小楼,装修和城里的没什么两样,自来水、厨房、卫生间、各种家电一应俱全,生活还是相对舒适便利。一家六口,三代同堂,日子虽算不上优越,但总归是越过越好。
换作我的'话,恨不能把日子过的比这山水田园还要美,哪里顾得上吵架、抱怨呢?
不会儿,又传来断断续续“咚—咚—”声,我瞪大眼警觉的捕捉着这声响。不好,难道是是二姐和姐夫又打起来了吗?我以前就听说他俩吵急了会动手,难道下午当着我面没吵够,晚上关上卧室门继续吵,吵的还不尽兴然后就打起来了?声音又传过来,好像不仅是动手,还摔东西!唉,我一个做小辈的能怎么样呢?本来就不会说话,遇到这样的情况更不知道该怎么讲。大姐说的对,夫妻间的矛盾,只有俩人自己去解决,其他人多说无益,一不小心还火上浇油。算了,不管啦!我用被子蒙上头,捂住耳朵,还是睡不着。
可能是我太过理想化,毕竟没有真实的面对过柴米油盐、养老育儿的生活,阅历太浅,体会不到他们真实的感受,只看到表象,总会显得肤浅。
二姐从小喜欢看书,高中时选读文科,尤其好读古文诗词。即使高中毕业后在外打工时,仍是不间断。也难怪她过的不开心,这个村子里,除了老人和孩子,年轻人极少。即使有,也是整天埋没到繁杂劳动的海洋中,磨去了青春,洗净了芳华,言之无非家长里短,空洞无物。村子美是美,但不通公交车,购物极不便。去一趟市里还得在路边搭黑车。
这里的人还非常迷信,记得第一次和二姐一起回来,是外甥女还在二姐肚里的那年,村子里一位阿姨,热心地要帮二姐算算是男是女。她拿来一本卷边发黄的八字算命书,像模像样的问了二姐生辰八字,孩子的月份,然后用食指点一下口水翻一页书,停到某一页后,再一排排往下指,突然停住,然后眉开眼笑的对二姐说:“哎呀,是女娃儿!恭喜你咯!”二姐也就附和着笑一下。
二姐远从新疆嫁到这里,放下自己近二十年的生活,远离亲人朋友,适应着气候、语言、习俗各方面的差异,脱胎换骨一样开启另一种全新的生活模式。现实与理想的差距,自我与家庭的平衡取舍,要换作是我,内心也会经历一番激烈的斗争吧。
姐夫作为一家之主,上有老下有小。父亲到了该享福的年龄,仍在建筑工地上打工;赖逸轩很快就要读高中、大学又是一笔不薄的费用;还有家里里里外外的开支。店里生意因网购冲击并不理想,压力自不必说。
“哐——“一声大响,我一下子翻身坐起来。他们的卧室跟我还隔着一个客厅的空间,都能传来这么大的声响,这打得有多用力啊,我越想越恐惧,心跳加速。他们两人无论谁的不是,我也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受伤流血呀!不行,我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了。怎么办好呢?总不能穿个睡衣跑去敲门吧?我起身开灯,推开门,然后趿着拖鞋,在地板上拖出很响的声音,打开客厅的灯,再哐当一下打开厨房门,用力大声的打开卫生间门,再按亮所有的灯。我想用这种方式引起他们注意,把我都吵醒了,总不好再打下去吧?再听时,果然没了厮打的声音。我心跳才趋于缓和。更没有睡意了,坐在沙发上。他们应该是听到我起来了,就住手了吧,那我就再多坐一会儿,好让他们平息一下怒气,消消气就睡了。
都说“夫妻同心,黄土变金”,夫妻关系就像家的根,根不牢固,家就不稳定。周围的人都夸二姐利索能干会过日子,姐夫性格温和,做事细致耐心。大家都看好的两个人,为什么就不能一起好好的过?且不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大概每个人也都有一本自己念不通的经吧。
“咔哒”,赖逸轩打开他卧室的门,迷迷糊糊抱一个被子出来,眯着眼看我一下,趴在沙发上就睡了。唉,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定也和我一样,被吵得睡不安稳,爸妈这样肯定比我更难过。他是从小就这样风雨飘摇的经历了家庭大大小小的争吵,心理受到的伤害该有多深!他很快也要到恋爱的年龄,在这方面会不会对他造成负面心理影响呢?反正都失眠了,不如跟他聊聊。
我问:“你也睡不着啊?”没反应,踹一脚再问一遍。
“我爸打呼噜,太吵了!”他动也没动,含糊了一句。
我眨巴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姐夫今晚是跟赖逸轩睡一张床的。我蹑手蹑脚关了所有的门和灯,回到卧室,不敢让他们听到了,否则考虑要不要来敲门的,就是他们了。原来全是自己的臆想!松一口气,困意袭来,昏昏睡去。
第二天晚上,再听到异响时,迅速冲出卧室,打开客厅的灯,只见一只黑猫矫捷的从茶几跳下,奔向客厅门口,回头幽幽的望了我一眼,一闪身往楼下跑了。
(完成于2015.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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