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娘杂文随笔
一
茶娘的茶摊儿在一个小山坡后边,一天只有两个时辰晒的着太阳的好地方,隔壁是一条山路,沿着上去就到村里,这是方圆二十里内唯一的村子,非要说个地名的话,别处称这儿都是西溪。这儿原本是过去的天师府,一千多年前被不知名的妖怪扫荡,山坡前头的村子才搬上去的。将军听说这西溪,还是因为茶娘的茶,除去五文钱的歇脚茶到二十文的铁观音外,还有一手别的地方绝不会有的西域茶——洛桑茶,再来就是只需一两银子,茶娘就可为你摆上一桌百茶宴,若是你再可以胜了她,茶娘便可身相许这种荒谬的赌局。但对他而言,百茶宴和从未听过的西域茶远比素未蒙面的茶娘更诱人,难在距这京都三千多里的行程还是让他望尘莫及。人便是这样,若知天边有尚未品过的美味佳肴,嘴里的海鲜鲍鱼也索然无味,京都百十处茶楼去了多次也没多少吸引力,将军盘算着,行军打仗这三百里也不过一天半,自己快马也就半个月,近来也是边境安稳之期,熬不住那杯茶的诱惑,当下就去皇上那里请行。皇上思索半天,便道,“即是如此,封你为钦差,去查一起案子吧?”可自己是个武臣,如何断案?绕不过那一碗茶,应了下来,带着几个侍卫启了程。
二
一到这地方,将军一溜烟就没了踪迹,侍卫追了半天都没追上,要说也是,人家一将军,想跑还没几个能拦住的。人生地不熟的,将军能去的地方也不多,沿途买了一匹快马,问了几个路人,半天就寻到坐落在这附近的西溪。如传闻一样,远远望见一座小山坡,入口便有一茶摊儿,三五客人坐在竹林边儿上,好不潇洒快活。“这位,客官倒是许久未见的面孔,来此地观景么?”开口说话的想必就是茶娘,正提着一壶回来。将军愣了半天,大概知道茶娘如何凭借这赌局便声名京城的,脸上慢慢泛红,抓抓头发后才想起行礼道:“来此地办些事情,请问姑娘这里便是西溪?”一边的客人回答道:“这里自然是西溪,那不如是说,只有这里才是西溪。”“西溪不是一地名?”“那不是。”客人一面笑一面解释,“没有茶娘,这里如何称为西溪?”
三
不知何时起,茶娘成了西溪的代表,茶娘自顾自的给将军解释说,西溪是这里的地名,取意为,城西的溪水。她能和这些沾上关系,大概是她用这溪水泡出的西域茶格外好喝。“诺,这便是我的洛桑茶。”面前这就是他跑了三千里所求的东西,如今却觉少了些什么,眸子从茶娘身上看回杯中,青花瓷面的杯子,淡黄色的茶水清澈可见白色杯壁,轻啜稍许,前味稍苦,而苦尽甘来便是清冽的滋味。茶是好茶。将军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再从杯子里看向茶娘。“我这里有一两银子,可否请茶娘摆一桌百茶宴?”四下看到又有人因茶娘美貌而挑战百茶宴,自然要看上一看。“当然咯。”“只是请问,这百茶宴,如何算胜?”“奉茶百味,留下一杯。”将军不太明白。茶娘轻笑,“只需留下一杯洛桑茶,留对了,便是赢。”
四
“虽是百味茶,我已调至最佳,便不会说茶味相冲的。”将军面前的十排十列青花瓷杯中便是颜色各异的茶水,有的还用盖子坎着,有的露出一半来。“依照颜色,便可去掉大半的。”一边的人说道。“嗯,洛桑茶是淡黄色,黑茶,青茶的你也就不用试了。”“还有,洛桑茶不需闷泡,带盖子的也都不是的。”茶娘并未阻拦这些热心的人,她有相当的自信,托着下巴在晃着的二郎腿在一边儿嬉笑道:“客官,茶泡久了可就不好喝了,尽好剔除一些,也好开始下次。”将军品了两杯,缓缓摇头问,“茶娘,这些茶与他人的有何不同?”“五文钱的自然与他人没什么不同,一两银子的与他人的都不同。”品了二十杯后,将军又问,“那便是钱多的就不同咯?”众人看得出这人只为品茶来,也不掺和,各自散了去。“说起钱可就粗俗了,这百茶宴我可是赌上自己的呢。”五十杯的时候,茶已经凉的差不多,将军补上一两银子说,“再来一桌吧,只需后面五十杯就好。”再到后边八十杯的时候,将军问,“如是一赌上自己的局,茶娘可下了不少功夫吧?”“自然。”“这百杯中,可真的有洛桑茶?”天色渐晚,茶娘站在空了一大半的杯子的桌儿前,想了一下才说,“我早便说过,留下洛桑茶的,便是胜。”
五
将军留了第一百杯,熟悉的人一看便知那是就是黑茶普洱,众人来看结果皆都摇头惋惜。强军起身整理衣裳,临走时,他朝茶娘抱拳问道她愿不愿意跟她去京都开一座茶楼。而茶娘,荡着二郎腿同那些离开的客人打招呼,回头莞尔一笑说,“东边儿太远了,我只想留下。”东边是京都,西边是西溪。将军点点头,“即是留下,那便不要着急离开了。”“即是不走,也只是等着罢了。”将军匆匆了去钦差的事,转头回了京都,主动请缨驻守江南边界,皇上抿嘴一笑说,你怕是想离那茶娘近些?见他不说话,又打趣儿说,当时便道你是为茶娘去的,还不承认。将军抱拳拱手,一板一眼的回,臣最初便是为了茶,而后才是为了茶娘。皇上只道将军古板,摆手连连说,许了,许了,若是丢了城,你可要提头来见。这是自然。这样,驻守江南的地方与西溪只有几十里,将军快马半日也就到了。茶娘再见他时眸子里闪过些许惊讶,“我还道你再来就是猴年马月。不想隔了一月就瞅见你了。”将军端着一杯洛桑茶,罕是笑了出来,“这次就留的时间久一些。”“那便最好。”洛桑茶停在嘴边,将军又问,“只道茶娘名号相传甚远,却不知茶娘本名是何?”四下零散众人挺有人问起这个,都竖着耳朵听。茶娘抿了嘴,眼角一挑卖了关子,“茶娘,便是西溪啊。”
六
饶是说天下之势,脱口而出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江北帝国便大肆进攻,将军依大江天险,勉强驻守,可所托令兵两月之久仍未带来救兵。虽说天险,每日抵御仍有伤亡,若无增援,消磨之下,江南必然失守。“在派去一队令兵。”将军这样吩咐。一边军师赶忙阻止,“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一定后边儿有江北的贼人呐。在派去人也是送死,不如留下守着城。”“至多半个月了。”“民兵也征的差不多了。”军师试探着说,“如今之计,不如弃城离开,虽然残兵,倒也可以冲破那拦路贼。”将军喝了口茶,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清点下余兵,遣散民兵,军饷粮草留下半月左右,其他散于城中,告知城中居民战况,他们愿走,就走吧。”“那我们?”“守。若是居民,江北之人也不会害他们的。”“哎,好。”“西边,西溪的茶娘还在么?”将军忽然问道。那军师也晓得将军的心思,苦中作乐打趣道,“除了将军您去,我们还有谁去?”“你明天遣一人把这个给她吧。”将军从胸口摸出一封尚有余温的信,“我自幼无父无母,在军中打杂,逐渐成了将军,于国我倒是无愧,这也怕是最后一战,军师你过几日也混在民中走吧。”军师摇摇头把信推回去,“信,还是你自己给人家吧,我这把老骨头替你守城一两天也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