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让母亲每次都给我带一罐头瓶葱花辣子,是因为我从来不会买菜吃的。
那时,有个家在镇上的同学,上课从不听讲,不是睡觉就是说小话,却有着极精明的商业头脑:每天来学校都会带几本小说问同学们谁想租书看,一本一天二分钱。二分钱几乎是半份菜啊,我的伙食费没有流向食堂,全流向了他的口袋。
期中考试前,那位同学找我说,做完后把答案传给我,我不要钱叫你看半学期书。不用花钱可以看半学期书?这种诱惑对我来说超过了所有老师倾泻到我身上的赞美的目光。在老师们眼里,学习好的我一向是值得他们信任的好学生。可这一切,都抵不过书的诱惑。我卑劣地利用老师对我的信任,借口钢笔不好使一次只能吸一点墨水,每次都是在到讲桌前吸墨水的途中悄无声息地完成了答案的传递过程。殊不知,这件很隐秘的事终究被一个人看到了,就是我寄宿的王姓同学。他觉得我白住在他家竟然不给他传答案,实在可恶,就将我的铺盖直接扔在了他家门口的柴垛上。
没有了住宿的地方,我欲哭无泪。租书给我的那个同学得知后倒是很热情地邀请我去他家住,被我拒绝了:我需要他的书以解精神的饥渴,可又不屑于跟一个只把书当赚钱工具的人做朋友。班主任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后批评了我,而后将我安排进了一个初二年级学生的宿舍里。
放假回到村里,受的气还是与书有关。村里有个跟我同龄的孩子,家里藏书颇多。不过,那家伙很懒。起初他对我说,你给我割一笼猪草我让你看一本书。不要钱只需要一点劳动就可以看到书,我觉得这是天大的便宜——比考试作弊踏实多了,就爽快地答应了。
伙伴们都不能理解,我一到地里割起草来特别带劲,给他的那笼压得瓷瓷实实的,而我自己的那笼蓬蓬松松,一路上左右开弓拎两笼草还乐得屁颠屁颠,直送到他家门口。再后来,我甚至放下自己家里的地不锄跑到他家地里锄草。为此,没少被父母拧着耳朵训斥,心里却如神仙般快活。 我的劳动带来的实惠就是可以到他家随便挑书看,还不受时间限制。如此想来何曾受过半点委屈?因看书而受的,都不叫委屈——心里很舒展怎会是委屈?
假期里,我会一个人躲在犄角旮旯里静静地看半天书,看得眼睛发酸了,眯一会儿,接着看。直到今天,我依旧觉得没人打扰静心看书,是最愉悦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