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奴散文

2020-03-26散文

  居家过日子就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既然有门,就得有房子吧。人这一辈子总会遭遇一次或几次盖房修房装修之类的事,老百姓操心受累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攒的那点钱,差不多都用在了房子上,有的甚至一辈子就为房所累。祖祖辈辈有个根深蒂固的思想,总要为儿孙留下一方宅院,似乎有了属于自己的安身之处,才有一个完整踏实的家。就连现在的开发商都在建设中的楼盘上大张旗鼓扯标语:结婚不买房,等于耍流氓。起码在农村,没有房子,是不好娶媳妇的。

  关于房子那点事,也算是人生中的大事了。有句老话:盖一座房,扒三层皮。盖房所耗费的人力财力是相当可观的,不受苦受累房子是盖不起来的,如果靠空喊能造出房子,那么驴子早就修了一条大街了。

(一)

  娘家最早住的那座老宅子,是父母分家后自己盖的第一座房,建在1968年(大姐有两岁,哥哥也就几个月大),三间正房,两间偏房,墙体是土坯,房顶外层用的是铡齐梳理好的麦子秸秆(麦子秸秆的作用相当于现在的瓦)。土坯房的原料虽然简单,但那时候能用的工具不多,所以制作土坯既费时又费力。把所选用的土用手推车运到可以自作土坯的地方,加上碎麦草秸秆加水搅拌。搅拌的方法也是最原始的,拿着二齿耙或者铁锹一遍遍地把泥巴和匀和到软硬适度。然后把和好的泥巴端到固定的模子里压实,这样一个土坯就制作好了,待天好晾晒上些时日干透,便可待用了(不知现在的空心砖是否就是沿用了那时土坯的制作原理呢)。如遇到下雨变天的,就得把制作好的土坯排好盖起来,不然,一场心血就化为乌有了。

  当时还是集体所有制,帮忙盖房的人就是图口吃的,家里分的那点人口细粮就算掺上地瓜面等盖完房也差不多用光了。一大早,帮忙做饭的大娘婶子就来了,置好鏊子,和面、擀饼,一擀就是一大摞。帮忙盖房的二大爷吃饭极慢,是属于那种叫做“磨饭根”的人,人家都吃饱了,他还在慢悠悠地磨牙呢,结果是还没吃饱就不好意思再吃了。之后总说给俺家盖房吃不饱。

  从那,二大爷就也有了个外号“吃不饱”。

  土坯房隔温性比较好,因此冬暖夏凉。但它的缺点则是,经不起雨水的冲刷。虽然土坯里掺加了很多麦草秸秆加强固定泥土的流失,但其稳固性和钢筋水泥简直是天壤之别。所以,每年或是几年,就要把被雨水冲刷掉的墙皮进行修补。父亲恐高,连个墙头都不敢上,站得稍微高点腿就开始哆嗦(对此我感同身受,真怀疑这恐高是不是也带有点遗传性)。所以每次要修墙修房顶,都是母亲爬上去的。和稀泥也是一门学问,硬了不行软了也不行,用的土也是那种带有粘性干了也不容易开裂的。不知道那句“烂泥扶不上墙”是不是就是这么来的。

  土坯房后面就是爷爷奶奶家,我家的正房等于是爷爷奶奶家的南墙了。一开后窗,一眼就能看见爷爷奶奶家的堂屋。大门口那里应着家乡的风俗栽有一棵槐树,俗话说:门口有棵槐,不挣自己来。待我记事起,这棵槐树就已经长得枝繁叶茂了,庞大的树冠遮住了整个大门口的过堂,夏日午后,总喜欢在树底下铺张草席,闻着阵阵蝉鸣午睡。

  我和二姐都是在土坯房里出生的。小时候睡大炕,那个大炕占了整整一间屋子,炕口处挂一条厚厚的布帘子,平时一直卷着挂在上面,每逢烧火的时候就把布帘子放下来挡住灶口冒出来的滚滚浓烟。喜欢大冬天里被柴火烧得热乎乎的大炕;喜欢一大早窝在暖被窝里啃凉馒头;喜欢在大炕上与野外捡来的小野兔追逐戏嬉……暖暖的大炕,暖暖的记忆。

  虽然没有保存下关于儿时土坯房的任何留念照片,但它的样貌已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二)

  盖第二座房子时哥哥十四岁。乡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有儿子的人家就要早早地为儿子准备下一方宅院,以备成人后娶媳妇用。父亲跟母亲说,早点盖好了房子,再慢慢攒着,等孩子娶媳妇时就拉不下饥荒了。所以,家里为了给哥哥娶媳妇的房子也早早地开始准备了。每年的农闲时节,就请来闲劳力(那时候雇人只管顿饭,吃的也都是全面粉了),手推车绑上两个藤条编制的大篓子,从野外一铁锹一铁锹的装满土,运回来垫宅基地。因为选做宅基地的是一个水湾,所以光垫宅基地的工程就用了几年时间。

  盖房子之中最有趣最热闹的是打夯和上粱。打夯就是打地基。把地基挖到半米到一米深,先给夯实了,再在上面砌砖。俺们这里打夯是六个人一组,一般是那种身强体壮的壮年汉子,天气热就扒光上衣,勒紧裤腰带,赫然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在大石块上用铁丝绑上一根木头,铁丝上再栓上五根绳子。一人是“总舵主”,握住木头掌握方向和调度;其余五人分别抻着五根绳子;这其中有一人是牵头的,负责调换方向时候给力的。打夯的时候喊的号子最有趣了,这里有个风俗:不能打哑巴夯(其实打夯喊号子也是自己给自己加油,总有种越喊越带劲的感觉)。总舵主喊上半句,抻绳子的人就得准备接着话尾听指挥:

  “打地基那个——嗨哟!”

  “使点劲那个——嗨哟!”

  “牵头的那个——嗨哟!”

  “向左来点哪——嗨哟!”

  “五股绳那个——嗨哟!”

  “一起用劲哪——嗨哟!”

  打夯人忙得是热火朝天,看热闹的老少也是里一层外一层,好不壮观。

  上粱是要选一个黄道吉日正午时分,把主梁安放到屋脊上,并给新宅子的神仙祭拜,祈愿入住新居人财两旺,平安如意。小孩子可不懂这些,我们只知道,上梁是要站在屋脊上放鞭炮的,放鞭炮的时候站在上面的人是会撒糖块的,我们就为了那些糖块一直瞪大眼睛等着的。在大梁上贴上写着“上梁大吉”的红纸,绑上带有寓意的吉祥物,看着表一点点指向中午12时。大梁安放好,鞭炮“噼噼啪啪”响起来,糖块也犹如天女散花般从天而降,早就蠢蠢欲动的孩子们哄抢着一涌而上。不仅解馋,还沾个喜气。

  这座宅子是四间,虽然屋顶还是麦草秸秆,但比土坯房好多了,起码有山石打底,青砖护外墙,屋里比土坯房宽敞亮堂多了。房子盖好以后,哥哥就不再跟着我们挤大炕,而在新房子里置了个小床,在那睡了。新房子东面是一池清澈的水湾,父亲在靠紧房子东边的陡坡上栽满了柳树槐树,以防水土流失。新房子的院子很大,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一家人根本吃不了,时常隔着篱笆送给路过的邻居们。院子东墙边还有一口手压井,用来浇菜园的。最喜欢玩的就是上下摁着把手,把水压上来,一地流水,满心清凉。闲置的地方还可以搭上几个架子,铺上高粱杆子编接的席子,晒棉花之类的东西。院子南面栽有两棵桃树,总是怀念早年间那些老品种的口感,桃子青青地还没熟呢就开始摘来吃,却没有苦涩的滋味,而是脆脆的,略微带点儿甜丝丝的味儿。每天中午上学都要去顺手摘几个揣兜里,吃完了把桃核扔进书洞,后来攒了半书洞的桃核,同学还拿桃核去刻桃提篮呢。至今仍忘不了青桃子那脆甜的味道,那带有童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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