侉哥散文(2)

2020-07-23散文

  爷爷顿了顿,继续说:“有一回,爷爷在一个巷口遇到了一个后生,堵着路非要较量一下,两个人就在巷子里对打起来,没想到那后生上手就用狠招,爷爷被锁了喉,眼看要掐死的时候,爷爷拼尽全力,一脚把那后生踹出了巷口,结果,那后生的肋骨折了几根。”

  “后来呢?”我想象着打斗的场面,和电影里的武打镜头联系到了一起。

  “后来,爷爷走了,师父倒没撵,是自己离开的,那后生是当地人,爷爷留下就会给师父带来麻烦,所以只能走。从那以后,爷爷又拜过师父,却从不轻易在人前显露。武能健身,也能伤人,最重要的就是心境平和,不要意气用事,图一时之快,不计后果!”

  “今天来的这个后生,还很气盛,这也就是爷爷为啥上去先放倒他,然后不收他的缘故,得把他的傲气压下去。”

  爷爷探过手摸了摸我的头:“再大点我娃就明白了。”

  我似懂非懂地想着,想着,那一夜,竟然没做梦。

  侉哥并不因为爷爷的不理不睬而打退堂鼓,第二天一大早,侉哥就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水缸挑得满满当当,然后精神抖擞地练起了拳。连续好多天,天天如此,院里人都看在眼里,纷纷夸侉哥是个好后生,勤快,眼活,有志向。

  爷爷对侉哥态度的转变是在过去了一段时间以后的事,当侉哥像往常一样扫完院,挑过水之后,继续练他的拳时,爷爷喝住了侉哥。

  其实,侉哥在院子里的一切动静,爷爷都看在眼里,只是一直不言语。也许是侉哥的坚持,也或许是侉哥的拳路不对,爷爷终于忍耐不住。侉哥眼睛一亮,满以为爷爷要指点一二,乐颠颠地练得更起劲了。

  爷爷虎着脸说:“你要是再练,就立马出去!”

  侉哥收住了手脚,疑惑地挠着头:“爷爷,哦,师父,我该怎么做呢?”

  “把这些套路扔了,从头开始!”爷爷撂下话,背着手进了东屋。

  侉哥兴奋得一蹦二尺高,爷爷这是要收他了。

  练基本功的辛苦,我深有体会。但是我从侉哥脸上没看出来艰难的样子,他反而一副喜滋滋的神情。当然,我也知道他为什么高兴,而且,我也特别高兴,因为侉哥可以长时间地留在我家了,我喜欢他给我讲他的“传奇故事”,虽然很多时候我怀疑这些故事的真实性。而他也老逗我,让我给他说说爷爷的故事,我一股脑儿地把爷爷讲给我的全向他复述了一遍,包括爷爷说的那些我似懂非懂的道理。他的脸上涌着和我一样的神往,还有一些我看不太懂的表情。

  如同很多人对于时间的描述一样,日子如风,时光似水,一段时间过去了,侉哥日复一日地练,而我则成了侉哥的陪练。我这个陪练的角色也不是爷爷指派的,是侉哥蹲马步的时候,要我从前后左右各个方向不停地踢他的小腿,以此来锻炼他的稳定性;或者,他作为被攻击的对象,让我左右开弓进攻他,而他则左抵右挡,以此来锻炼他的应变能力。我喜欢侉哥的这种练法,这比一个人埋头苦练快乐多了。

  侉哥真能沉得住气,基本功练了好长时间,他也没抱怨过爷爷不教他拳脚功夫,而且显出很有精神的样子,尤其是那几个女生放学回来以后,他的劲头更足。我不行,不喜欢练基本功,更不喜欢女生趴在西屋窗玻璃上窥探的目光。我总是缠着爷爷教我点像电影里的武林高手那样的武功。爷爷决然地说不行,还不到时候,有时被我缠得不耐烦了,就让我找我父亲去,一听到父亲,我立马就蔫了。

  如果生活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故事发生了。每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会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而很多故事都是人的情感催生出来的,因为人是有感情的,谁也不能例外。

  我以为生活就是吃饭,睡觉,学习,玩耍,还有练功,当然,这只是我十岁左右时对眼前生活的认知。我认为侉哥也是这样的,只不过他年龄比我大一些,个头比我高一些,胆气也比我多一些。而实际上,有这些就足够了,他已经具备了发生许多故事的条件了,而我只是具备了一双发现故事的眼睛,属于我的青春故事还在萌芽中。

  侉哥开始心不在焉了,我是在成功地攻击到了侉哥的身体时发现了他的心神不定。因为搁在平时,我是无论如何也击打不到他的,他会准确无误地把我的手臂或者腿脚格挡得生疼。

  侉哥开始关注学校的自习铃声,每天的下自习铃声一响,侉哥就会走神儿,他的脑袋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拽向了学校的方向。这个时候,侉哥便招架不住我的拳脚了,但他似乎毫不在意落在他身上的拳头,他支楞着耳朵倾听着街外的脚步声,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琢磨。

  没过几天,我就不想和侉哥在一起练了,虽然我比他小很多,但他在我面前的涣散样子,让我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轻视,我对他火热的崇拜之情渐渐地凉了下来。而彻底让我对他失望的是,他居然开始和西屋的一个女学生在一块儿练了起来,两个人喜笑颜开地在我面前碰胳膊碰腿,根本就无视我的存在。并且,这个女学生有时连自习都不去上了,每天和侉哥在院子里碰来碰去。侉哥这哪是在练功,分明就是和那个女学生在乐此不疲地玩耍。当我向侉哥说出我的看法时,侉哥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就说我还不懂,以后慢慢会明白的。

  是的,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有人明白他们是怎么回事,而且立马阻止了这件事情的继续发展,那就是我爷爷。

  侉哥对于女生的热情渐渐地超过了他最初学拳的热情,这让爷爷始料未及,他在爷爷面前的涣散神情和漫不经心,也让爷爷极为恼火。

  “知道为啥这么长时间只让你练基本功吗?”爷爷把侉哥叫到跟前,看着他迷茫的眼睛说。

  “知道,练好了基本功才能练别的。”侉哥想都没想就回答了爷爷的提问。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爷给你说,不仅仅是练你的体魄,更重要的是练你的心,爷今儿告你八个字:心静如水,坐怀不乱。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爷爷说完,自顾自地点起了旱烟,不再理会侉哥。

  也许是侉哥领悟了爷爷的话,有那么一段时间,侉哥特别用心,卖力。压腿,蹲马步,尤其是拿起那两个铁球焊的哑铃来,一个劲地练,直到把自己练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才肯罢手。我跟奶奶夸侉哥厉害,爷爷在一边摇了摇头,说无论做什么事都应该不急不躁,这哪是练功。侉哥听到爷爷的话,放慢了拼力的劲头,爷爷一回屋,他又开始拼命地练。爷爷火了,大吼:“你不要命了?”  爷爷吼完,侉哥在院子里练功的次数少了许多,而去离我家不远的小河边次数多了起来。奶奶说,这孩子还真有点拗。爷爷说,拗几天就好了。

  过了几天,侉哥还真不拗了,只是晚上也在小河边,并且回来的很晚,每天都是学校下了晚自习以后才回院里,这不正常的行为引起了爷爷的警觉。

  当爷爷站在院里,看着那个女生前脚进了西屋,而侉哥后脚进了院子的时候,爷爷对有些慌乱地从眼前走过的侉哥说:“明天打早不要去河边练了,我跟你说几句话!”

  侉哥顿了一下,喉咙里“嗯”了一声,钻进了小南房。

  一大早,爷爷就提了凳子坐在正房门口,上早自习的女学生们诧异地从门口侧着身子走出去,一反往日的吵吵闹闹,而变成了窃窃私语。

  侉哥提了大扫帚要扫院,爷爷把他喊到了跟前,脸上的表情比平时严肃了好几倍。

  爷爷盯着站在门边的侉哥说:“娃,你走吧,从此不要再踏进这个院子一步。”

  侉哥神色大变,跨前一步,跪倒在台阶边,连声说:“爷爷,我错了,师父,别赶我走啊!”

  爷爷摆了摆手,说:“我没教过你什么,也压根儿不是你师父,你去找能教你的师父吧!”

  无论侉哥怎样信誓旦旦,爷爷依然不为所动,侉哥无奈,含泪出门的时候,爷爷送了他一句话:“娃,你记着,出门在外,不显山,不露水,不张狂,不逞强欺弱,不见色起意,不贪财起心。”

  侉哥顿了顿,没言语,拍了拍我的头,转出了门外,我愣怔了片刻,追出大门,哪还有侉哥的身影。

  我埋怨爷爷怎么一下子就把侉哥赶出去,侉哥已经认错了,为什么不留下他呢?

  爷爷望着杏树下那间侉哥住了一些时日的小南房,叹了口气说:“娃,你还小,有些事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爷为啥不能留他了。”

  奶奶有些不舍地说:“是个好娃娃,只是还没长大呀!”

  爷爷说:“娃倒是个好娃,可也不能留在咱家了,留下来他还会犯错的,学生娃娃们不能走,只能他走!”

  “学生娃娃们不懂事,家里人送她们来念书,是相信学校,学校安排在咱们家里,是相信咱们,要是娃娃们在咱家弄出点事来,可咋交代呢?”

  “是这个理,娃娃们的心还懵着哩,出点事可真没法弄了!”奶奶和爷爷的说法一致,我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一时又无话可说了,况且说了也没用的,爷爷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及至后来,我终于明白那似乎是游戏一般的玩耍会带来什么后果,侉哥是否理解了爷爷的不近人情,是否记得临走时,爷爷对他说的那句话,我无从知晓,因为,我再也没有过侉哥的讯息。在我少年时代的成长经历中,他的出现就像一朵跳跃的浪花激荡过我的心头,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依然残留着一丝微漾的余波!

【侉哥散文】相关文章:

1.岁哥,岁哥,我的岁哥散文

2.栓子哥的散文

3.盲哥散文

4.雨哥散文

5.大衣哥的幸福散文

6.堂哥散文

7.快递哥散文

8.好人六哥散文

上一篇:盲哥散文下一篇:好人六哥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