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站散文
人的思绪有时真的很奇妙。
粮站这个词和故乡粮站的形象是突然进入我脑海的。
我心里想着麻雀,并且写了篇麻雀的文字,发到论坛上,想看看大家有什么意见。久未写字——因此,对文字感觉心里更没底,在论坛发贴后心里颇为忐忑——也久未来论坛,这次上来了自然也顺便浏览论坛上其他人的文字。粮站和粮站的形象在我写麻雀时没有出现,此时也仍然没有出现。
无意间看到一篇坛友文字中也有写到麻雀的,他写的是童年记忆,雪地捕雀,这不是鲁迅那篇好像是少年闰土里写的场景吗?也应该是许多人童年都有的记忆,哎呀,我怎么没想起来呢?想一想,自己的童年有过这场景吗?有,好像有,想起来一点点,在粮站,对,就在粮站发生的。记忆很模糊,模糊得如同在梦中,具体细节都记不清了,但在粮站却是确凿无疑的。雪地捕雀的事在我的童年里大概很少,甚至可能只有那一次,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和麻雀相关的几乎就是在晒谷场上驱赶它们。
麻雀以谷物为食,当然也应该在粮站了,我提笔写到这里时才想起这点。而我当时只是要回忆雪地捕雀的场景,在模糊的记忆中,粮站这个词和故乡粮站的形象就从脑海深处浮了上来。
不知怎么地,想到粮站,尤其是故乡的粮站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在心里产生。这种感觉我觉得自己很难用语言表达,它有很复杂的成份,这其中有一部分竟然包含了一种似乎是神秘感的成份。也许因为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父母却不是农人,几乎很少来到这里?
可能这是村里唯一一处让我有这种感觉的地方吧。
不,不,应该还有。还有大队部。其实大队部我经常去的。我们经常在它门前的空地上观看露天电影,它的旁边是一座戏台,曾经古旧后经修整,在年少的我眼中金碧辉煌且一直引以为豪。其实二层楼的大队部也一直让我引以为豪,好像曾把它和戏台一同作为家乡的骄傲写入作文中。大队部的后面是个封闭的戏院,有空地有舞台,下雨时这里可看戏看电影。而且,我还知道大队部楼上有两张宽大漂亮的绿色桌子,是我一直向往和羡慕的高级乒乓球桌(后才知道它们只是拼起来可做球桌用),那时我们打球大多只能用拆下的破旧门板当球桌。但我似乎从来没上去过,或者上去过一次只看到了这张球桌。那楼上的一切对我应该也一直是个神秘的所在。参加工作后我在另一个乡镇工作多年,去过很多村委会,但似乎都无法与我故乡的大队部相比,蹲点的一个村委会办公房竟然和普通民房一样,第一次见到时,我觉得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还有信用社。就在大队部旁边一点,我原来不知道村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机构,还是长大后才听说,也才知道村里一位住得离我家远,原本不认识但因和父亲同事经常到我家而熟悉的叔叔,他的妻子就在那儿工作,是外村人,更久后才知道他妻子的两个妹妹竟然是我初中同届同学。当我听说后,也只远远地望见它外面的一圈围墙。
还有盐库。它在村里卫生院旁边,房子高大幽深。儿时的我们过年时吃多了东西,就偷着一块到卫生院找当医生的姑夫取化食丸吃,出来沿着盐库外墙朝马路上走,一边走大哥一边从口袋中取出爆竹,点着,迅疾从盐库毫无遮挡的窗口用力扔进去,听爆竹燃放后在里面幽深的回音。那时盐库里的盐已经被掏空,成了一幢空房子,只是我们还是习惯地称呼它为盐库,它成了我们的又一个“电影院”。有年六一节我们戴着鲜艳的红领巾,手里捧着刚发的香喷喷的馒头,排着队到这里看了场电影,那是部外国电影,叫做《英俊少年》,那异国少年英俊的脸庞在幽深黑暗的盐库里恍如从另一个世界飘来。在盐库还是盐库时,我进去过一次,也是第一次进去。远远地,我只看到雪山顶上有几个人影晃动,走近后,仰头吃力地看到其中一个手持铁铲的是熟识的大婶。婶子,这么厚的雪,你铲得动吗?傻孩子,这不是雪,这是咱们家里吃的盐啊——我才恍然醒悟,别说我们村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此时也并非冬天。
还是回到粮站,回到故乡的粮站。工作后到过的粮站,是工作场所之一,我在那里看农民排队卖粮,写当年某乡粮食收购工作进展顺利的报道,查看催促所驻村的粮食收购进度。粮站检测人员一刀插入农民送来的鼓鼓粮袋,说这谷子怎么样怎么样,有时和粮食主人意见不一就会争吵甚至打起来,我们得赶紧去做工作,维持秩序,村委会有关人员则在结账处守着收取村提留乡统筹,这也是我们最关注的——我们和卖粮的.农民一样充满焦虑。后来上面来政策规定不能搭车收费不能强制交费,要让农民自己自愿来交,我们的焦虑就更重了。
而故乡的粮站在我心里却是一个神秘得有些诗意的地方。
空旷,洁净,地面泛着青色的光,水泥抑或就是青石板。虽然我们村子里很早就铺了水泥道,但那路面窄窄的灰灰的,而且上面总是会有人或者自行车或者牛狗鸡鸭,而这里却经常是空无一人,我似乎从未走到过尽头,或者从来没有试图走到过,抑或没有记住过。空旷开阔的粮站,迎面左侧有一幢房子,一幢奇怪的房子,我之前在村子里从未见过的房子,像楼房,那时村里唯一的楼房是大队部,但粮站这房子和大队部的楼房不同,没有明显的楼层,只是高度相仿,且很宽,宽得挡住了后面的一切,也许就是它这惊人的宽度让我停住了走到粮站尽头的脚步,甚至抑制了我试图走到尽头的念头。在房子的最边上,外面有一水泥高台阶,或许是这高台阶才更让我产生了楼房的感觉(盐库的房子也有这么高,但没有这台阶)。在台阶顶上才有一个门,门不大,在这幢高而宽的的房子面前简直显得渺小,而这渺小也给这粮站又添了几分神秘感。那门也是乡村未见过的金属门,铁的或者铜的,闪着金属的光芒,门后面是什么呢?我很好奇。稻谷呗,这是粮仓啊,有人告诉我。可是,大伯家的谷仓不是这样的,尖顶圆身,白色的,简直就是个大雪人,中间有个开口,封口也是木板的。这是全村人的粮仓啊,不只我们村,是的,我也见过附近村庄的人们推车送粮来。门是紧闭的,我曾经好奇地登上去过,试图看看里面的情形,但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