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的板车散文
二叔拉着他那架旧板车进城了!这个消息是堂弟在电话里告诉我的,只是得到这个消息时,二叔已经在城里的租房里安顿下来,一早就拉着板车穿街走巷了。
二叔大名叫“永江”和我父亲都是永字辈,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膝下有四个儿子。本世纪初,二叔有三个儿子相继成家,每年开春,堂弟们都会举家外出打工,家中只留二叔和二婶守着那三亩水田,倒是有很多农闲时间。二叔是个闲不住的人,06年初夏,他商量二婶,自制一架板车,进城收废品了。
临走的时候,我在门前的公路上遇到了二叔。
“二叔,你都六十多了,家里也种了几亩田,农闲时就在家歇歇,怎么还是要出去?”我拦住瘦得如同那架板车的二叔,递给他一支烟。
“闲着也是闲着,心里怪不舒服,再说你还有个弟弟没有成家,家里的'几亩田也只能供一家人吃饭,听说城里收废品一天能挣三五十元,补贴家用应该没问题。”
一阵清风拂过,公路两旁茂盛的白杨树在风中飒飒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照在二叔的板车上,宛若一副摇曳的水墨画。我伫立路旁,望着二叔瘦削的身材在随着蜷缩的影子移动,心里泛起一抹酸楚。
暑假的一个双休日,我进城办事,炎炎的烈日下,远远地看见二叔屈腰拉着一板车废纸,我加大油门将摩托车停在板车面前。二叔一阵惊喜,他抹了一把汗告诉我,城里收废品的人太多,不走街串巷很难收到废品,虽然很辛苦,但比闲在家里强多了。一个月下来,除去房租和生活费也能结余800——1000元。我凝视着二叔,他依然瘦骨嶙峋,欣慰的脸上汗珠正漫过坎坷一般的青筋,我连忙跑到临街的菜市场,买了一些肉和蘑菇,见难以推辞,二叔颤抖地接过袋子,那粗糙的手背青筋突起,厚厚的皮肤叠在手背上,就如一张吹皱的黄纸。
二叔进城后,我都期待在家门口能看到他回来。一次,我下班后正在路旁和一个朋友说话,迎面看见二叔拉着板车回来了。我趁机走过去递给二叔一根烟,看到板车上放着几台旧饮水机和二个脱了油漆的电饭锅。二叔说:“城里人讲时髦,这些旧东西都是当废品买给我的,只要稍作修理就能用,你拿一个家用吧。”我搬下一台饮水机,但二叔怎么也不肯要钱。午饭时才知道二叔这次回家不再准备去城里了,因为二婶的病已经很厉害,而且还是膀胱癌晚期。
二叔的板车倒立在自家的门前,长长的肩带倒垂着,在风中无力地晃动,车轮子竖在堂屋的上头,孤寂而冷落。二婶已经病得不能起床了,癌细胞在她的肚子里撑起一个硕大的肿瘤,每天的吃喝拉撒全都是二叔照管。这一天一清早,我突然接到二叔的电话,叫我快点到他家里去。我急匆匆地赶到二叔家,只见二叔双手紧紧地抱住婶娘,泪水无声地淌过脸颊,“你婶娘估计要走路了!”婶娘年轻的时候长得很漂亮,也很讲整洁,怎奈无情的病魔将她折磨得惨不忍睹,此时她正疼痛得浑身颤抖,一遍遍地痛苦地呻吟。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离去的痛苦,但这一幕却让我刻骨铭心,痛楚常现,尤其是二叔那老泪纵横,一痕痕痛苦的神情。
自我父亲去世后,二叔就是家族中的长老,料理完二婶的后事,他将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会上,二叔饱含深情地说“他姆妈已经走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后顾了,但你们的弟弟还没有成家,我身体还行,能为这个家做一天是一天,我想等到你娘末七后再进城收废品,为你们积攒一些钱。”看到二叔满是皱纹的脸上青筋似一条条蚯蚓在蠕动,一股暖流渗着酸楚漾过我的心头。
二叔走了,依然拉着他那辆板车进城收废品了,我曾极力劝阻二叔叫他不要太劳累,留在家里也算有个照应,但他太留恋那架板车,太想为自己的儿女尽一点微薄之力了。只是走的时候,我因为上班还来不及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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