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旷野吹过散文

2020-09-04散文

寒风从旷野吹过散文

  也许,人生有无数的等待,但没有一种比等待生命走到终点,更让人煎熬、揪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她)离我们越来越远,却又无可奈何,束手无策。

  时光要带走一个人时,人是多么渺小,脆弱,如此不堪一击。仿佛所有的抗争是多么的可笑,幼稚和徒劳。

  当我听到父亲晕倒的消息时,我和妻正站住马路边等侄子的车,准备前往姐家参加外甥的乔迁之喜。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寒风在城市、旷野流窜,张牙舞爪,呜呜嚎叫着。我裹紧衣服,心开始抖索,怔怔地,像个傻子。

  父亲八十四了,看上去身体硬朗,耳聪目明。他不听大哥的劝,不但要参加外孙的乔迁之喜,而且固执地不与大哥他们一起坐车,一个人偷偷走路去。路是山路,已被野草掩埋,很少有人走。父亲倔强,自诩身体硬朗,健步如飞,向山下奔去。他忘了去年有次去赶集时,途中头晕,倒在水田里,弄得全身都湿漉漉的,幸好被人扶起。

  过了姐家对面那个村子时,父亲突然晕倒,栽倒在湿田里。这是父亲自去年晕倒后,第二次晕倒,不省人事。恰被村里的人发现,那人认识父亲,认识姐,他扶起父亲,用车送到姐家。姐吓得心怦怦直跳,腿打颤。姐夫连忙掐人中,拨打120,要送往县医院。

  我们急忙赶往人民医院,去那儿等父亲。没走多远,姐又打来电话,说父亲醒来了,可他不愿来医院,说自己没事。要我劝劝父亲,我说我试试。我非常了解父亲的秉性——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果不其然,父亲根本没搭理我的强烈要求,竟然挂了电话,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心里很不爽,可面对父亲,不爽又能怎样。

  不过,既然父亲醒过来,我悬着的心暂时落了地。由于父亲执意不去医院,只好随他。我们坐上侄子的车驰往姐家,窗外寒风呼啸,刮得路旁的树干左右摇晃。我凝视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无心欣赏,脑海里却反复思索父亲突然晕倒的病因,担心父亲由此大限将至,心中涌起丝丝悲伤。

  车在油路上疾驰,刚过公堂,姐打来电话,说父亲又晕倒了,已在送往县城的路上。才放下的心又提溜起来,气氛骤然紧张。事后才知道,父亲醒来后,固执已见,说自己没病,声音洪亮。还高声评论姐种的白菜太小,不如自己种的,话音未落,“扑通”栽倒在地。万幸的是,倒在草丛里,若再往前一点点,哪怕是十公分,那儿是有棱有角的大石头,后果不堪设想。在场的人都被吓蒙了,姐嚎啕大哭,以为这次父亲真的不行了,连续两次晕倒,谁还能乐观起来。救护车一直没来,其时,大哥他们刚好抵达,他们租的面包车连忙调转车头,把父亲送往县城。

  两车在朱溪相遇,我下车上了面包车,跟着姐夫和大哥送父亲进城。他们三人坐在司机后面的那排座位上,父亲躺在姐夫怀里,像睡着了。我看了看父亲,又瞅了瞅姐夫,我想问问父亲的情况,见姐夫一脸忧郁和凝重,只好作罢。大哥晕车,晕得厉害,几欲呕吐,非常痛苦。他摇下玻璃,面朝外让冷风吹拂。车一路疾驰,我们无心说话,唯有司机,偶尔搭讪几句,打破凝滞的气氛。

  到石羊桥时,父亲醒来了,睁眼瞅瞅四周,好奇地问,我怎么在车上?这是在哪儿?我们笑了笑,终于长舒一口气,车内气氛变得轻松起来。我笑着说,快到人民医院了。

  十多分钟后,车停在医院门口。父亲迷惑地问,来这儿干啥?我没病。姐夫和我忙笑着哄道,让医生看看,没病更好,大家都放心。已到医院,似乎木已成舟,父亲再固执也只得听从安排。看病的人太多,直到下午五点,才陪父亲做完心电图和CT,结果显示没有问题。第二天,拿照片让大夫诊断,大夫说是父亲脑部短暂缺血所致。我问是不是贫血造成的,因为父亲贫血。大夫说贫血只是原因之一,还有其他原因。大夫随即开了一些补血的药,我想再问,大夫好像不耐烦,我只得打住。

  在等待做心电图时,父亲幽幽地说,我都这个年纪了还看什么病。我听了为之一沉,不知说啥好。

  父亲一生倔强,面对困难从不妥协,不低头。爷爷喜欢打猎,不好农桑。父亲是长子,十四岁就开始下水耕田,承担起一个大家庭里家长的责任。在我眼里,父亲是万能的。我家买第一座木屋时,那木屋仅是空架子,父亲自学木工,锯木板,推刨子,装墙。木屋装好后,我们才有了一个完整的家。父亲当过屠户,卖过猪肉;酿过米酒换钱,那饭香那酒香溢满老屋,也溢满我童年的`记忆;父亲当过“连长”,带领二百多人修过森林铁路,次次夺红旗,是县里重点培养对象。父亲在生产队当过组长,带着村民与天斗与地斗,度过那饥荒的日子。父亲勤劳,又是种田种地的能手,快八十时,才极不情愿地退居二线。由于父亲倔强、勤劳和聪明能干,才让我家一次次度过难关,也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幸福。

  对父亲来说,此前再大的困难不是困难。可现在面对疾病,我不知父亲是怎样的一种心态,是乐观,还是妥协?也许父亲知道,人老了身体少不了这病那病,即使检查出来,治疗又有多大意义,还不如坦然面对。坦然面对,需要多大的胸襟,难道这也是一种倔强?

  说到疾病,我不由得想起老岳父。岳父八十二了,虽然比我父亲小将近两岁,但身体远不如父亲。他已耳聋多年,说话要喊,他才能听得见。走路竟然要扶着墙走,前脚跟超不过后脚尖,像古代女子走碎步。去年到医院检查,大夫偷偷告诉岳母,说查出不少问题,肾病尤为严重,鉴于岳父这个岁数,没必要再治疗。就像一部机器,已到了报废的时候了。因此,一直瞒着岳父,让他有个好的心态。由于肾病的困扰,岳父的眼皮经常浮肿,像灌了水。岳母常私下里含泪说,岳父过一天算一天。

  父亲原打算今年在我家过年,由于两次晕倒,怕出意外,只好放弃,仍呆在乡下。因为我们老家有个风俗,在外头去世的人,是不能进自家堂屋的,只能停在外头。虽然我不信这个,但我说服不了父亲,无奈听之任之。初二给父亲拜年,特意陪父亲说话,问及病情,父亲没再晕倒,可经常头疼。有时,脑袋糊涂,好多东西过会就忘,记不住了。

  我的内心猫抓似的疼痛,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和岳父饱受病疼的折磨,我们却无能为力。当生命走到终点之前,难道必须要经过等待死亡这个过程?我不知这是怎样的一种等待,又是怎样的煎熬和恐惧,这种等待究竟要持续多久,谁也说不清楚。

  我们多次告诫父亲,不能再独自出远门,不能从事强度大的劳动,走路不能走得太快等等。倔强了一辈子的父亲不得不叹气说,看来哪儿都去不成了……除了守护和告诫,我们已别无他法。

  气温骤降,寒风呜呜嚎叫着。我仿佛看见父亲和岳父站在萧杀寂寥的旷野上,孤零零地,任凭寒风吹拂,离我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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